關(guān)于老龍窩名字由來,來自上古時期,傳聞有條黑龍在此修行,因生性奇淫,每月要迎娶一名漂亮女子,要不然就屠盡周圍村落。后來一名仙人經(jīng)過,見到村民哭哭啼啼抬轎送親,開口詢問,得知黑龍作祟,于是親臨老龍窩,教化無果,反遭謾罵,仙人祭出飛劍,將黑龍頭顱斬落,龍眼化為兩口深潭,龍身化為一條長河,龍鱗和龍爪散落山坡,至此長滿珍奇草木。
是否真的斬殺過黑龍,已經(jīng)無從考證,不過老龍窩的景色,在這八百里伏牛山都是一等一出彩,重巒疊嶂,曲徑通幽,秀壓群岳,麗冠萬山,是不可多得的人間仙地。
送別賈來喜和于仙林之后,李桃歌和趙茯苓已經(jīng)在老龍窩住了五天,山坡崖洞當作臥房,方圓十里見不到人影,由于道家講究仙道貴生,嚴禁殺戮,于是滿山飛禽走獸,成為主仆二人的盤中餐。
說來奇怪,短短幾日,趙茯苓的臉蛋明顯飽滿起來,比起之前的菜色嬌潤許多。
期間不太聰明的徐清風來過一次,送過兩床被褥,撂下一通誰都聽不懂的說辭,然后就沒了蹤跡,白玉蟾和三殿真人都未曾露面,將世家王侯當臘肉一樣晾著。
這天李桃歌心血來潮,想要獵鳥打打牙祭,于是拿出跑山時的童子功,打籠。
想打籠掏鳥,首先得用蔑刀砍竹,再把竹子編成籠,步驟極為繁瑣。
山中又無蔑刀,一切都要從頭開始,李桃歌耐心奇佳,先把大石摔碎,找到趁手的石片磨成石刀,再去劈砍嫩竹。
可老龍窩的紫竹韌性遠超預期,石刀砍成鈍器,紫竹也只劈開半寸,李桃歌再去摔石,磨刀,如此反復,折騰了幾個時辰都樂此不疲。
趙茯苓在旁邊抱坐雙膝,困的直打哈欠,“公子,何時才能吃到鳥?”
李桃歌望了眼天邊火燒云,搖頭道:“太陽一落山,鳥就不好抓了,今日怕是吃不成,得等到明日。”
趙茯苓意興闌珊道:“你會術(shù)法,為何不用呢?放出一個個冰籠,不比竹籠省力嗎?又累又要苦自己,搞不懂。”
李桃歌輕松笑道:“為了吃鳥而編籠和為了編籠吃到鳥,二者大有不同,其中樂趣,不足為外人道也!
趙茯苓呢喃道:“美其名曰來抄經(jīng),五六天了,經(jīng)都沒見到,是不是姓徐的小子又給忘個干凈?每天只有些吃喝拉撒的小事,心里又是凈又是煩,一個人都見不到,好無聊哦!
李桃歌展顏笑道:“不懂了吧?編籠即是抄經(jīng),抄經(jīng)亦是編籠,把心靜下來,去做細微小事,感受天地萬物生靈,自己身在其中,還是超然物外,這才是抄經(jīng)所求!
趙茯苓長嘆一口氣,“公子,你講的這些道理,是與夫子論道的,我就算了,這些字放在一起都認不全,好難懂。”
紫竹終于搖搖倒下,李桃歌拍手笑道:“成了。”
透過枝葉,露出一名男子身影,睛如點漆,面似堆瓊,身形高瘦,一襲青色道衣,手中托有一摞書籍,正在對李桃歌含笑問禮。
雖然這道人穿戴尋常,氣度淡薄如煙,但站在竹林中,似乎辨別不出是人是竹,已然看見行蹤,又宛如匯入竹海,竟然有股道不清的玄妙。
李桃歌心中一震,知道遇到了高人,行禮道:“晚輩李桃歌,見過真人!
道人伸出單掌,含笑道:“貧道裴太蓮,稽首了!
白玉蟾早已不問世事,如今由三殿大真人共同掌教,裴太蓮坐鎮(zhèn)靈官殿,稱之為二掌教,傳聞他性子隨和,沒有半分架子,常常與小輩嬉鬧玩耍,請香客在山中飲茶觀景,因其從未在江湖中走動過,對于他的修為也就不得而知。
不過另外兩名掌教,十年前就已躋身上四境,想必同門師兄弟之間,不會差的太遠。
見到靈官殿大真人親自前來,李桃歌拍打布衣浮土,正色道:“晚輩一念興起,跑到老君山養(yǎng)氣安神,多有打擾,請大真人海涵。”
“無妨。”
裴太蓮柔和一笑,“老君山本就是洞天福地,天下共享,侯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沒有打擾一說,只是本門貧寒,侯爺又攜帶女眷,無法住進袇房,只好委屈住在老龍窩了。”
李桃歌笑道:“晚輩生在山中,天當被,地當床,早已習慣了,有處崖洞棲身,比起當年不知好過多少!
“堂堂王侯,竟然有如此心境,敬佩敬佩!
裴太蓮左手一揮,一摞書籍緩緩飛到李桃歌面前,“這是道家十三經(jīng),由師祖親自臨摹的上古孤本,不算珍貴,但后輩視若珍寶,從未借與他人,希望侯爺善待。今日來的匆忙,忘帶紙筆,明日派清風送來,順道再送些起居用具。”
李桃歌小心翼翼托住,最上面一本《常清靜經(jīng)》,字跡古樸笨拙,像是小兒隨筆。
李桃歌恭敬道:“多謝真人借經(jīng)觀閱,晚輩一定妥善保存。至于紙筆,不用勞煩,樹枝作筆,黃沙作紙,一樣能夠抄經(jīng),飛墨難控,反而容易沾臟祖師遺物。”
裴太蓮拂須點頭道:“侯爺處處為他人而想,倒是難得的好心腸,我們道門尊稱施主為善人,就是希望廣結(jié)善緣,勸人從善,可惜這世間惡人隨處可見,善人鳳毛麟角,若是都像侯爺一樣,天下同善,那該多好!
李桃歌遲疑片刻,說道:“天下同善?這個同字難求如登天,在大寧有些百姓眼中,我或許是善人,對于驃月蠻子和東花而言,我是極大的惡人,既然起始的路都不一樣,何來一個同字?”
裴太蓮呵呵笑道:“你在自己路途中,環(huán)視各路的形形色色,有高有低有遠有近,自然求不來同字,而在蒼天眼中,天下億萬黎民別無二致,求道者,利己者,行兇者,普善者,老天爺瞧的最是清楚。”
李桃歌眨眨眼,像是之前的小茯苓,聽懂了字面意思,但品不出弦外之音。
裴太蓮輕聲道:“莫向外求,但從心覓!
短短八個字,如春雷驚蟄。
炸開少年神智混沌之處。
李桃歌深深一躬,“受教。”
“貧道從未教過侯爺,當不起如此大禮!
裴太蓮飄向側(cè)方,咔嚓一聲,十方靴踩中了昨日雞骨,裴太蓮清清嗓子,忽然問道:“侯爺可曾用過晚膳?”
李桃歌一愣,搖頭道:“晚輩正要砍竹捉鳥,一天未曾吃飯。”
裴太蓮撩開青袍,一屁股坐在石塊上,意有所指道:“你捉吧,貧道看會兒,這道門哪哪都好,就是不許殺生,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