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州。
武王府。
除了三名圣族長老,其余皇室齊聚白虎堂,軒轅度,軒轅摘星,軒轅赤夜,以及圣子軒轅牧北。
巴河匍匐在冰涼地磚,不敢看圣子容顏,甚至不敢凝視草鞋,盯著磚石紋路一動(dòng)不動(dòng)。
封王之后,小傘沒有癡迷于奢靡生活,依舊延續(xù)安西習(xí)俗,穿粗布,蹬草鞋,一碗羊肉湯,四張燙餅,一日花銷不過百文,對于平常百姓自然是豪奢,可對于大寧最年輕的藩王,只能用窮酸二字形容。
小傘舉著桃子親筆書信,一個(gè)字一個(gè)字仔細(xì)觀看,看完一遍,又從頭來過,最后戀戀不舍放在膝蓋,雙指碾動(dòng)信里夾雜的桃花,若有所思。
沉默許久,小傘輕聲問道:“桃子好嗎?”
巴河將額頭抵在地磚,恭敬答道:“回稟圣子,侯爺精神頭好著呢,只是身上有多處燙傷,長發(fā)成了短發(fā),聽侯府羅總管說,弄成這般模樣,是圣子自己練功所致,怪不得旁人!
小傘丹鳳眸子浮起一抹愁緒,自言自語道:“桃子術(shù)武雙修,走的路不同,想要問鼎大道,吃的苦,也必然數(shù)倍于常人!
巴河低聲道:“圣子放心,侯爺雖然燒成了花猴子,可傷疤退去,新皮已生,相信這時(shí)已經(jīng)痊愈了,比之前都白嫩呢!
小傘好笑道:“尸山血海里滾出來的臭丘八,要那么白嫩干啥,本就是迷死人不償命的一張臉,再白嫩幾分,豈不是成了女人!
圣子常常一張冷臉,不愛笑,更不常笑,巴河雖然沒抬起頭,但也能從話中感受到圣子笑意,“對了,小的還在城里遇見了牛井大爺,他去投奔侯爺去了,聽說我是圣子族人,特意跑來請小的喝酒!
“牛大白活?”
小傘回憶起同吃同吃一年有余的莽漢,不自覺勾起嘴角,“與他喝酒,千萬別脫靴上炕,孟頭說牛井的臭腳,能御敵三千!
巴河說道:“牛井大爺喝了一壇酒,醉倒了,夢里都在說鎮(zhèn)魂關(guān)舊事。”
小傘輕笑道:“他吹的什么牛皮,我都能猜得到,肯定把自己標(biāo)榜為師傅,傳授我和桃子殺敵技法!
巴河驚嘆道:“圣子不愧是圣子,一猜就中,他自稱是圣子和侯爺?shù)拇蟾,親如手足!
“這句話倒不是在吹牛!
小傘點(diǎn)頭道:“牛井家中闊綽,我和桃子常常受他恩惠,羊湯,兔肉,牛腿,沒少沾光,確實(shí)是我們大哥。”
見到二人聊完閑天,被封為圣族南天王的軒轅度適時(shí)出口道:“圣子,瑯琊侯在修建城池,咱們也該有所行動(dòng)了,葉查二州直面虎豹騎,說不準(zhǔn)何時(shí)又來進(jìn)犯,咱們圣族子民不善弓射,只能筑起高墻阻擋馬蹄。”
小傘隨意道:“好,你去辦吧,我要出去一段時(shí)日,你暫管二州事宜!
軒轅度錯(cuò)愕道:“圣子要去往何處?”
小傘說道:“桃子要我去東花境內(nèi)助拳,刺殺九江大都督韓無傷!
“這……”
軒轅度為難道:“圣子乃是圣族之主,不該以身犯險(xiǎn),若是想要助拳,我愿替圣子前往!
小傘搖頭道:“我走的路,是以殺證道,長久關(guān)在籠子里,對修行有害無益,況且雜務(wù)我不懂,管來管去徒增心勞,就麻煩族叔看好家,防止有人作亂!
說完后,小傘抓起三把驃月皇室金刀,從虎皮座椅中起身,高聲道:“北天王,你帶領(lǐng)三營精銳,前去東花騷擾。記住,只攻不打,裝模作樣即可,只為了吸引敵軍主力,以半個(gè)月為期,十五天一到,撤回葉州!
軒轅摘星右拳貼在胸口,答了聲是。
小傘望向姿色出眾的軒轅赤夜,沉聲道:“去圣子營和赤夜?fàn)I各挑十名高手,隨我走一趟。”
有赤妖美譽(yù)的圣族驕女疑惑道:“去哪里?”
小傘淡淡道:“需要告訴你嗎?”
經(jīng)過數(shù)次震懾和敲打,心高氣傲的軒轅赤夜早已臣服,不敢再問,低頭而行,跟在圣子身后。
來到門口,空蕩蕩的袖管被風(fēng)吹起。
陽光照在少年臉頰,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喃喃道:“關(guān)在鳥籠一樣的王府,真讓人喘不過氣,好久沒出去散心,這就去東花殺個(gè)痛快。”
“圣子,快來。”
魏漾在不遠(yuǎn)處揮手蹦跳,壯闊椰果隨之一顛一顫。
小傘聞聲望去,見她牽了匹馬,雖然鬃毛凋敝瘦骨嶙峋,可骨架奇大,依稀看出昔日風(fēng)采。
小傘走到她的身旁,撫摸著干瘦軀體,感嘆道:“這是安西軍馬!
魏漾大吃一驚,詫異道:“你怎知是安西軍馬?”
小傘神色黯淡道:“我與它們打了幾年的交道,怎能不知。你看蹄鐵,快要磨成鋒利的鋤頭,這是常年在沙石間奔跑所致,不如意外的話,它身體的另一側(cè),用烙鐵印有編號(hào)!
“是嗎?”
魏漾跑到另一邊,果真如他所說,肋骨處烙有西甲三四八字樣,椰子少女流露出敬佩表情,“不愧是圣子,看了幾眼就能認(rèn)出是安西馬。”
小傘詢問道:“安西到葉州,一個(gè)西北,一個(gè)東南,途中萬里之遙,你是怎么弄來的?”
魏漾得意道:“剛才我在坊市閑逛,見到有人在賣馬,其它馬都被買走,唯獨(dú)它無人問津。一名膠店掌柜出五兩銀子,要買回去殺了熬膠,我瞧這馬可憐,就把它買了下來。不過那掌柜一直在跟我搶,始終多出一兩銀子,爭來爭去,害我用三十兩才買到。哼,黑心的掌柜,我詛咒他熬出的膠都是臭的,沒人去買!”
安西軍馬怎會(huì)販賣到葉州?
小傘隱約嗅到不同尋常的氣味,輕聲道:“敢用軍馬熬膠,膽子真大。巴河,你不是最擅長欺男霸女嗎?去把那間店給燒了,掌柜這么喜歡熬膠,把他丟入鍋中,好好熬一熬。”
巴河露出殘酷笑容,“圣子,保證骨頭渣都不剩。”
小傘摸著老馬鬃毛,思緒回到四年前。
那時(shí)初入鎮(zhèn)魂大營,恰逢年關(guān),瞅見別人騎著馬,在城中招搖過市,自己想要一匹坐騎,老孟說比武能贏得了玉竹再說。
本是酒后的玩笑,誰知道初出茅廬的少年,竟然拼著大腿挨了一刀,贏了。
老孟也沒食言,把他的馬給了自己。
從此以后,小卒成了騎兵,老孟卻成了步卒,還是王寶給營里兄弟討來巡邏的差事,這才人人都有馬騎。
似是昨日才發(fā)生的一幕。
再回首,已是陰陽兩隔。
小傘拍打著老馬后背,呢喃道:“哥哥們,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