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城西,龍旗獵獵,數(shù)千甲士擺開儀仗,迎接征西功臣。
太子劉識頭戴紫金冠,一襲五爪杏黃蟒袍,不斷朝前方張望。
相比于幾月之前,劉識清瘦一些,臉龐有了棱角,不再是憨厚小胖子模樣, 多了精明和銳氣,從京城帶來的蟒袍顯得寬松許多,春風鉆入衣袖,鼓起臃腫包囊。
太子太師元嘉替他撫平蟒袍,輕聲道:“蟒袍不合身,該換了!
意有所指。
劉識詢問道:“師父,半個時辰之前,李御史離沙州城僅有三十里,為何等了這么久,遲遲見不到人呢?”
元嘉古怪一笑,說道:“咱們跑到碎葉城祝賀,人家跑了,咱們回到沙州城相迎,人家膩膩歪歪不肯露面,說明李御史不想見咱們,將咱們視作爭功搶功的小人!
劉識好奇道:“他們打下的碎葉城,活捉郭熙,咱們?yōu)楹我獡?再說也搶不到啊!
元嘉含笑道:“這就叫做防人之心不可無,李御史做的沒錯,現(xiàn)如今見咱們,百害而無一利,不如不見,我若是他,也會躲開沙州城,可惜回京的官道只有這一條,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自從李靜水登仙那天起,李家不再是之前的李家,朝廷格局,因一人而劇變,不知道李家公子心胸如何,會不會翻起舊賬,真要是錙銖必較,可有人要倒霉了!
劉識撓著后腦勺,疑惑道:“倒霉?我記得沒得罪過李御史吧?他會來找我的麻煩嗎?”
元嘉唏噓道:“太子當然沒得罪過李御史,可有人得罪過。”
說完后,余光撇向一邊。
不遠處,金甲金盔的公羊鴻手摁劍柄,神色淡然。
論名氣,張燕云已經(jīng)將這名世家黨第一天才遠遠甩在身后,可比拼皮囊,身高九尺威風凜凜自帶天家貴氣的公羊鴻,甩了對方不止一籌。
太子身后,有一干文臣同來相迎,居中的自然是西北巡察史柴子義,李桃歌立下不世之功,作為頂頭上司,喜悅之情溢于言表,美的骨頭都飄飄然,捻動胡須,嘴角帶有笑意。
別人搶不了的功勞,他能分一杯羹,令李桃歌等人參戰(zhàn),柴子義當初可是冒著風險,擋住太子以及公羊鴻,如今下屬凱旋而歸,按照朝廷規(guī)矩,他與李桃歌的功勞最大,笑的也最開心。
柴子義的左手邊,是兵部右侍郎兼固州刺史卜瓊友,自己兒子率領隴淮軍參戰(zhàn),他這當?shù)目墒巧米杂帽,風險比柴子義還要高,追究起來,掉的可不是烏紗帽,而是腦袋。
盡管如此,卜瓊友依舊將最能打的浮屠營送到前方。
柴子義低聲說道:“瓊友啊,令郎隨桃歌征戰(zhàn)沙場,立下赫赫戰(zhàn)功,你這當?shù)哪X袋算是保住了,就是不知道朝廷那邊會怎么辦,沒經(jīng)過征西軍主帥同意,擅自將部下送到前方參戰(zhàn),這罪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李相會保你,瑞王和杜斯通之流,未必能放你一馬!
“無妨。”
卜瓊友揮了揮手,毫不在意笑道:“只要我兒能立功,步入仕途平步青云,當?shù)囊倜苯o官帽,要腦袋給腦袋!
柴子義笑道:“你呀你,開個玩笑而已,別那么較真。下注那么快,棋力可通玄,早早抱住李家大腿,如今誰敢動你?至少二十年,卜家會隨著相府一飛沖天,你這大國手羚羊掛角的一招,子孫后代都會蒙受福蔭!
卜瓊友沖他挪動一步,似笑非笑道:“柴大人下注也不晚!
柴子義眨了眨眼,哈哈笑道:“彼此彼此!
相視一笑。
爽朗笑聲引來眾人視線。
二人后面,有禮部郎中蒲星,宮家三兄弟,鹿懷夫,賀舉山,再往后,是征西大軍文武官員,按照官階排成兩列。
“來了!”
隨著鹿懷夫搖搖一指,遠處出現(xiàn)沙塵,越聚越多,遮天蔽日。
騎乘良駒的李桃歌一馬當先。
卜瓊友贊嘆道:“李家從未出過武將,不出則已,一鳴驚人,令人艷羨的很。李公子回到京城,不知該封賞些什么,領著中書省的牌子,總不會封他為征西大將軍,放入六部,這天大的功勞,起碼侍郎起步,十七八歲的正三品,簡直聞所未聞,柴大人,我覺得李相會頭疼。”
柴子義雙手插入袖口,笑道:“按照軍功來封賞,二品都不為過,不過李相為人公正無私,絕不會讓兒子沾光,要我說么,遙領安西副都護,再去兵部任左侍郎,這樣的結(jié)果,誰都挑不出理兒來!
卜瓊友搖頭笑道:“兵部左侍郎?那可就成我的同僚嘍,見了面,我得彎腰稱呼一聲李大人!
二人談笑風生之際,大軍已經(jīng)來到眾人面前。
一襲湖藍文官官袍的李桃歌翻身下馬,沖劉識和元嘉恭敬行禮,“見過太子,見過太師!
劉識將他攙起,和煦笑道:“李家弟弟辛苦了,里面已經(jīng)設好酒席,快隨我入城,為你接風洗塵!
李桃歌正色道:“接風就不必了,勞煩太子令大軍動身,即刻回京!
太子愣住。
元嘉插口道:“李御史為何這么急,歇歇腳,吃口飯的功夫都沒有嗎?”
李桃歌低聲道:“我想在郭熙死之前,將他押解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