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憶晗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錯了。
她一路靠自己單槍匹馬走到現(xiàn)在,她也曾渴望過被接納、被愛,但是她沒有得到過。
她不是不想要,是得不到以后,才被迫選擇和自己和解,不再去渴求那些東西的。
可是在她已經(jīng)不需要這些東西的時候,他們又自己找過來了,但她已經(jīng)不想要也不敢要了,但要或者不要卻好像都是她的錯一樣。
她是渴望過傅寧洲,渴望過和他的婚姻,但那段婚姻并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安全感,帶給她的只有四面八方的惡意和她不斷加深的自我懷疑和自我厭棄而已。
在她最痛苦無助的時候她沒有可以求助的人,她只能抽身自救。
她知道她性格有問題,她經(jīng)營不好和傅寧洲的婚姻,所以她只能選擇一個人生活。
這些年來,她從來沒有埋怨過任何人,也沒有抱怨過什么,更沒有去打擾過誰,她只是為自己的選擇買單,在她能努力的范圍里,努力把自己的生活過好、并把瞳瞳養(yǎng)育好而已。
在她沒有回來之前,她一個人懷孕、學(xué)習(xí)、工作、生孩子、養(yǎng)孩子,她對自己的選擇負責(zé),雖然累但她的生活充實快樂,她的生活有了希望,這是她在婚姻里沒有得到過的。
也沒有人對她的選擇指指點點。
可在傅寧洲再次介入她的生活以后,好像她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是錯的,不喜歡她的人覺得她是對傅寧洲別有所圖,喜歡她的人像唐少宇柯俊緯之類卻也覺得傅寧洲都已經(jīng)這樣對她了,她為什么就還是要端著,不能接受傅寧洲。
好像他都愿意紆尊降貴來找她了,她為什么就不能放下過去重新開始,可是沒有人在意,這些還是不是她想要的,她還敢不敢要。沒人在意,她跌倒一次,爬起來有多艱難。
以前的她從不懼怕改變現(xiàn)有生活狀態(tài),所以她敢沒有任何感情基礎(chǔ)的前提下嫁給傅寧洲。
但在對比過婚姻給她帶來的和一個人生活帶給她的不同后,后者讓她心境平和太多,生活也平靜太多,她沒有透視未來的眼,她不敢貿(mào)然再去賭一次。
哪怕現(xiàn)在的她莫名奇妙成了沈妤,但過去那些因為沈妤帶來的芥蒂和偏見也不是可以完全水過無痕的。
至少現(xiàn)在的她沒辦法假裝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地告訴自己,都過去了。
過去的只有他們,她是受害者,她還過不去。
想到沈家人離開前淚眼婆娑的樣子和傅寧洲離去前紅著眼在她面前的失控低吼,時憶晗心里難受得厲害。
她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任何人,更沒想過要傷害傅寧洲,但僅僅只是因為她想保持自己原有的生活狀態(tài),她好像就成了加害者一樣。
他明明當(dāng)年離婚的時候,可以這么瀟灑干脆的。
時憶晗越是不想去想這個事,越是滿腦子都是傅寧洲剛才如同困獸般受傷無助的樣子,心里也越難受得厲害。
她是真的不想傷害傅寧洲,也不想他難過。
可是她也不想自己再難過。
她只想要她在蘇黎世那種她惹不起但她躲得起的平靜生活。
她不知道該怎么去找這個平衡點。
蹲在地上的纖瘦身體緊緊抱住了自己,壓抑的哭聲在黑暗的空間細細響起,蓋住了敲門聲。
柯俊緯是在送高姐和瞳瞳到家后接到的傅寧洲電話。
他原本是想著先回家的,但沒想到傅寧洲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讓他過去工作室那邊接一下時憶晗,說完就掛了電話。
柯俊緯當(dāng)時就聽出了不對勁,緊趕慢趕地趕了過來,沒想到敲了半天門卻沒人開門。
柯俊緯心里有些擔(dān)心,趕緊給傅寧洲打了個電話過去。
傅寧洲正在開車,一個人開著車近乎自虐地行駛在無人的郊區(qū)馬路上,夜風(fēng)從大開的車窗灌入,吹得他頭發(fā)凌亂,但并不能把心里郁結(jié)的痛苦驅(qū)散。
車子駛得越快,這些日子以來與時憶晗朝夕相處的畫面便越清晰地在大腦中浮現(xiàn)。
“說好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了,我們誰都不許再翻舊賬!更何況,你從來就不是混蛋,你很好,很好很好,好到讓我覺得,我上輩子、上上輩子,再上上輩子一定是救了月老的命,所以這輩子他才把你送給我。”
早上她從他懷里抬起頭時說的話似乎還在眼前。
“傅寧洲,以后不管我想沒想起過去,想起過少,我保證再也不會像剛才那樣,也不會再無緣無故地離開。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一起陪瞳瞳長大,一起變老!
在南城廣場她信誓旦旦的保證也還猶言在耳。
“我不會的!
在他擔(dān)心她會因為恢復(fù)記憶會像徹底遠離沈家一樣遠離他時,她也曾這樣信誓旦旦地給他保證。
“當(dāng)時在車上的時候我還想了很多,回憶了很多從你把我?guī)Щ貋砗蟮姆N種,想起你所有的溫柔和包容,那一下我就特別想你,也很后悔,這兩天因為過去的一些事對你有所疏遠。那一下就突然很自責(zé),我覺得我傷害了你,又讓你難過了。也很害怕,害怕我再也回不去了,害怕再沒機會和你說一聲對不起,然后告訴你,傅寧洲,我愛你,我也沒有介意過去的事了!
“傅寧洲,不管未來發(fā)生什么,我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你!
在她被林遠笙綁架救回來的時候,她也曾這樣信誓旦旦地告訴她,她沒有介意過去的事了,她永遠不會再離開。
過去的一幕幕,一句句,記憶越清晰,傅寧洲便覺得心臟越疼。
騙子!
時憶晗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從小時候,到高中那年,再到現(xiàn)在,她從來沒有一次踐行過她的承諾。
手掌重重砸在方向盤上,傅寧洲雙目依然發(fā)紅,悶痛的感覺還在心口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