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大海，潮起潮涌；漫漫長浪，魚群卷動。
周科面朝空無一人的海平面發(fā)出疑問，不料竟真的得來了回應(yīng)。
“污染即褻瀆，破壞即罪孽.......”
那是一道悠長久遠(yuǎn)，仿佛從千萬年前跨越時空抵達(dá)的聲音，平和而淡泊，像是一位看破紅塵的遲暮老人。
“你們逃出我軀，理應(yīng)知曉【生存】的艱險，卻無法對其他物種感同身受。”
隨著言語，碧藍(lán)的海水變得黝黑腐臭，大量鱗肉潰爛的死魚漂浮上來，瀝青質(zhì)感的雜質(zhì)粘住周科全身。
“這是.......石油嘛？”周科抬起手掌，黑色液體有一種難以洗凈的油膩感。
“不止，遠(yuǎn)遠(yuǎn)不止，里面包含有許多種你們?nèi)祟惐苤患暗奈廴疚铩！贝蠛Ｑ楹偷穆暰�夾著一絲嘲諷的意味。
“正是諸多惡行惹起我等的暴怒，這顆星球才會大部分被海洋覆蓋，這里的人類才會走向滅絕�！�
“你們?nèi)祟愃坪跬鼌s了，生存是眾生萬物的【生存】，而非人類一個種族的獨裁�！�
不知用了何種能力，反正大海妖真切地看到了周科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龐。
“難道你就一點感想都沒有嗎？”大海妖不禁問道。
“沒辦法啊，誰讓我們?nèi)祟愂侵粮邿o上的星球統(tǒng)治者呢。”
身為人類的周科聽聞人類滅絕的消息連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他似是一個局外人，無動于衷地評價道：
“加害自然的人類反被自然所毀滅，仇怨相抵，自食惡果........說是最為公平公正的故事結(jié)局也不為過�！�
他之所以跟大海妖交談，一方面是為了確認(rèn)對方是否為【壁水貐之門】的話事人，探探底，獲取一些情報。
不過動手是沒必要的。
從直覺判斷，大海妖的恐怖程度要遠(yuǎn)在【無首紳士】之上。
從體型判斷，先前令他們頗感棘手的小海妖說不定只是負(fù)責(zé)運輸營養(yǎng)的紅細(xì)胞。
交談的另一方面，是為了收集靈感，不然留著謎題不解，周先生心癢難耐。
“公平公正........”大海妖細(xì)細(xì)品讀著周科的用詞。
歷久至今，曾有過不少位魔導(dǎo)師向它投出質(zhì)問。
這些人得到真相后，有悲戚，有憤怒，有無奈，有恐懼........唯獨沒有周科此般漠然。
“倘若終有一日，你們的世界同樣遭受自然的反噬，你是選擇站在自然，還是人類.........”
大海妖的話語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因為它已然找不到周科的身影。
那家伙在確認(rèn)到恐虐點數(shù)不再增加后，毫不猶豫地選擇傳送，連聽人把話說完的耐心和禮貌都沒有。
嗡——
D404宿舍，周科從傳送門掉出，一身的血污和泥跡灘涂在地，卻是管都懶得管。
如今他腦子里唯有一個念頭——吃！
吃吃吃！我踏馬吃吃吃吃吃吃！
周科第一時間翻找柜子，發(fā)現(xiàn)儲放在里面的面條、番茄和雞蛋全都不翼而飛。
再一抬頭，只見提前回來的天白和朱子恩在宿舍走道的正中間架起了鐵鍋。
“‘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周兄，等你好久啦！”
天白左手兩根手指鉗住一瓶伏特加，兩根手指握住一瓶老白干，噸噸噸往嘴里灌。
灌完還不忘右手使著筷子，架起鍋里的面條往嘴里送。
“嗦嗦........對啊對啊，我和天白都快等不及了�！敝熳佣麟p手各持一雙筷子，像只螃蟹一樣劃拉著鍋里。
“我完全看不出你們有等我的樣子�！敝芸妻揶硪宦暫螅s緊拿起碗筷加入。
乒乒乓乓，筷子相互撞擊的聲音不絕于耳。
三人如餓死鬼投胎，蝗蟲再世，吃著半生不熟的面條，咽著沒有切塊的番茄，鍋里漂浮的蛋花就沒有成形的機(jī)會。
下菜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他們進(jìn)食的效率，眼看周科囤積的食材即將見底。
三人便攛掇著彼此有什么拿什么。
天白掏出了壓箱底的昂貴名酒，統(tǒng)統(tǒng)倒進(jìn)了沸騰的鍋里。
朱子恩那里僅有巧克力和咖啡等高熱量的快捷食品，于是也丟了進(jìn)去。
一鍋亂燉的好處是不會分配不均。
壞處則是.......味道難以評價。
不過浪費是不可能存在的，他們?nèi)诉B鍋底的黑紅色的湯汁都沒有放過。
也不怪他們，畢竟在【門】內(nèi)幾天幾夜幾乎沒有進(jìn)食過任何東西。
現(xiàn)在啃塊泥巴，他們都得贊嘆含有的微量元素豐富，是綠色健康食品。
掃蕩完宿舍里最后能吃的一點東西，三人連上床的力氣都不剩，各自挪了個舒服的位置在地板沉沉睡下。
眠至半夜，還能聽見朱子恩驚駭?shù)綔喩懑d攣的夢話——“不要，不要，不要【壁水貐之門】，會餓死的........”
呼呼呼——
風(fēng)聲急嘯，吹得宣紙飄逸飛揚，樓卻巍然不動。
仙氣云霧氤氳，一座唐代風(fēng)格的高樓座落此間。
筑是昂斗飛檐歇山式，蓋是屋頂琉璃瓦，雕欄玉砌，碧瓦朱甍。
建于山巔，高有百尺，俯瞰直下，清江百丈。
有詩曾作：“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李靈玉踏步走上臺階，恭敬仰望高樓的牌匾——越王樓。
民眾所熟知的詩華橫溢的名樓大多是黃鶴樓，岳陽樓，滕王閣，卻不知天下詩文第一樓乃是名不見傳的越王樓。
這是因為真正的越王樓早在魔法時代遭到焚毀，詩章百不存一。
不必哀嘆惋惜。
實體的越王樓雖是不復(fù)存在，但是有能的詩人將越王樓的全貌保留在精神空間。
而今，李靈玉所踏足的地方正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越王樓。
“晚輩李靈玉，拜見諸位前輩。”
她停在樓門之前，腰部微曲，不卑不亢地雙手拱禮。
“寶劍還在，你失敗了？”
“應(yīng)該是無功而返了�！�
“我早就說她資質(zhì)不足，難成大事。”
越王樓內(nèi)明明一個人影都沒有，風(fēng)吹過銜掛的詩篇時，卻是吹出人山人海的話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