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科他們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逐步逼近的朦朧人影,九個似曾相識的身形穿過雪絮、闖入眼簾。
他們每個人都能從中找到自己。
那種感覺很詭異,就像是在照一面鏡子,但鏡子里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倒影卻在自說自話,做著不一樣的動作。
“怎么會?居然有九個人?難道他們都是假的嗎?還是說,難道我們都已經(jīng)......”
眼前的景象格外真實,乃至有那么一瞬間,朱子恩懷疑自己已經(jīng)死了,正處在走馬燈的過程里。
“什么狗屁戲法!老子會怕你嗎?!”謝鋒靜不下心,大步踏起積雪就要沖出去給模仿自己的“冒牌貨”臉上狠狠來上一拳。
可李甲的行動比他更加果斷,巧妙又老練的身法僅在雪上覆出淺淺一層腳印,綿若纖塵,眨眼間便竄至另一個“李甲”面前。
自枯木樹林另一端迎面走來的九人卻像是什么都沒看見一般,攀談的攀談,尋路的尋路,提防的提防,偏偏對快要貼到臉上的李甲視若無睹。
『靠近了你,就靠近了痛苦;遠(yuǎn)離了你,就遠(yuǎn)離了幸福!
李甲沒有絲毫猶豫地吟誦著,全力伸出的手指與另一個“李甲”的面門相觸,兩者并沒有產(chǎn)生實體的碰撞。
先是手指,再是身體,李甲似是觸碰到一層虛幻的投影,暢通無阻地穿過了自己。
而后,被穿過的“李甲”化作一條墜地的紫水晶怦然破碎,裂成了無數(shù)瓣。
每一瓣都比雪更細(xì),比風(fēng)更薄,連同著其余八個人影齊齊消失在空氣之中,仿佛從未在世界上出現(xiàn)過。
“果然是蠱惑人心的幻象。”奧斯汀剛想下定結(jié)論,忽然聽到李甲急聲吶喊:“看天上,快躲開!”
極為受限的視野當(dāng)中,似云似霧的巨大物體正朝眾人頭頂急速墜落。
“那是......好大的冰柱!”人群中不知是誰斷喝一聲,每個人都拔腿遠(yuǎn)退。
宛若一座被硬生生刨出半截的小型冰山轟然落地,激得地上雪花滂沱噴涌,掀起一道倒立的純白瀑布,周遭的枯樹顯得無比渺小,如同湍流下遭到摧殘的一根根小木枝。
“不,別去那邊!”李甲雙手阻隔著快要把他吞沒的雪海奔流,顧不上被糊滿一嘴巴的雪,連聲大喊:“【醫(yī)生】快離開那里!”
“為啥?”荀不罹前腳剛落地便意識到不對勁。
他驚疑不定地扭過鳥嘴面具,瞥見正后方的雪幕之下,一個龐然巨物的影子正在飛速變大!
嘶啦——
布料與血肉一同被暴力扯開,滾燙的紅血大片灑落,像是硫酸一般融化著積雪,成了白茫世界之中唯一的一道色彩。
“什么玩意兒,真有大腳怪啊喵.......”
周科沒有被顯眼的血跡所吸引,也沒有關(guān)注遭受襲擊的人,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荀不罹背后的異形怪物身上。
那是約有五米高,鹿角骷髏面的類人型怪物。
它瘦長的手臂垂至腳邊,上面掛滿了凍霜,看不見毛發(fā)與皮膚,形狀和顏色既像是白骨,又像是樹枝,亦或是渾濁的冰塊。
不止是手指,手臂的每一處關(guān)節(jié)都分出多節(jié)突出,仿佛是拆下許多條人類骨頭搭建。
除此之外的體表大部分披蓋著類似猩猩的褐色尖毛,可是就連這些毛發(fā)都像是從別的生物身上掠奪下來的。
它的胸腹處裸露出肋骨,底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找不到心臟、肺部和腸胃.......讓人難以想象維持著此種構(gòu)造的身體居然會是活物。
當(dāng)它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時,周科蔓延出去的感知沒有傳遞回任何活物的預(yù)警。
如果不是對方出手攻擊荀不罹,他們這些人至今都不會察覺到怪物的存在,甚至?xí)䦟⑵湔`以為是島上的人制作出來的外形比較奇特的稻草人。
周科把觀察得到的所有信息輸入旋轉(zhuǎn)著加載圓圈的眼眸,隨即設(shè)定好自己想要獲得的情報,運轉(zhuǎn)【圖靈機】進(jìn)行解析。
【名稱:食人怪物·溫迪戈(存疑)】
【攻擊性:殺戮欲望強烈】
【危害程度:極大/非目前狀態(tài)的你所能對抗,且目標(biāo)的生命能量為零,無法給予芬里爾飽食滿足】
【能否進(jìn)行溝通:否】
【能力:存在感屏蔽,???】
【備注:如果我是你,現(xiàn)在最應(yīng)該做的就是掉頭就跑,不然小心掉頭!】
“奇了怪了,連這頭處處透露著神秘的鹿角怪身上都能探尋到情報,為什么對那些會說話的怪樹卻行不通呢喵?”
就在周科回想之際,溫迪戈的鹿頭骷髏的眼眶里毫無征兆地?fù)溟W出幽藍(lán)森冷的火焰。
焰光緩緩向下,落到正捂著胸口往遠(yuǎn)處逃的荀不罹身上,細(xì)若骨架的利爪高高舉起。
“王八蛋,偏偏只盯著小爺——小爺我也不是好欺負(fù)的!”
荀不罹敏銳地覺察到背后的殺機,奔逃的腳步斷然一滯,腳跟帶動身體旋轉(zhuǎn)一百八十度。
“啐!”
口中的銀針迅作細(xì)雨,悄無聲息地穿透皮質(zhì)的鳥嘴面具,直射怪物面部穴位。
他這一招使得出神入化,別說是鈣磷骨骼,哪怕是厘米單位厚度的鋼板,也能輕易刺穿。
事實的確沒有辜負(fù)他的勤學(xué)苦練,這枚銀針像是刺穿豆腐一般穿進(jìn)了溫迪戈遮蓋在面部的白骨,卻也幾乎在同一秒內(nèi),穿出了溫迪戈的腦袋,最終射進(jìn)更后方的一棵枯樹內(nèi),不知所蹤。
“這個角度明明會刺穿腦子,為什么它還能動彈?”荀不罹的臉被面具完全包裹,但任誰都能聽出話中的驚詫。
而溫迪戈自始至終都沒有理會過銀針,揮動的巨爪反射出剃刀的光澤。
這一爪的威力,荀不罹再清楚不過。
方才僅是與他擦身而過,就已是在胸膛剜盡血肉、剔出白骨,距離被挖出心臟只差薄薄一層膜的距離。
“躲不開了,只能擋!”荀不罹沒有被嚇得驚慌失措,他非常明智地立住下盤,食中二指豎起。
『木曰曲直: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fù)!
以太彌散,附近生機枯敗的樹木竟以一種離奇的速度萌出新芽,茁壯生長的枝條如同驅(qū)魔的尖樁,交叉著釘穿了怪物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