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榮昌哪里會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他又驚又懼的捂住了發(fā)疼的心口:“你這個孽障!你這是要害死顧氏全族!我告訴你,不管你想干什么,你都要給我停下來!這不是兒戲!”
“我也沒有把它當(dāng)兒戲,我是賭上身家性命在搏一條活路!”
“混賬!這是什么能賭的事情嗎?你自己想死,我不攔著!但你不能讓顧氏全族陪你一起死!”
“不,我可以死,顧氏全族也可以死,但是,阿棠不可以死!”
“你!你說什么?!”
“因為她原本就不屬于這場死局,是我硬將她拉進來的,她今日受罰,也是被顧家牽連!皇上不好拿你我開刀,便拿阿棠一個弱女子開刀!倘若他是明君仁君,絕不可能做如此卑劣無恥之事!”
顧榮昌臉色十分的難看,他知道沈晚棠在兒子心里很重要,可他沒想到沈晚棠在兒子心里會這么重要!
他輔佐皇帝這么多年,能不知道皇帝不是個仁君嗎?哪個仁君會將兄弟幾乎屠戮殆盡?哪個仁君連駐守邊關(guān)出生入死的將士也要懷疑打壓?哪個仁君會重用宦官和錦衣衛(wèi)?
可皇帝不是仁君,太子將來肯定是!
只要輔佐好太子,不就行了嗎?
謀逆?這是把顧氏全族的腦袋都懸在了刀刃上!
但顧榮昌知道,兒子既然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想必早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他絕不是臨時起意,也絕不是說說而已。
顧榮昌心跳的厲害,掌心都在出汗:“千寒,你冷靜些,你也說了,棠兒不可以死,可你的所作所為,豈不是置她安危于不顧?”
“她嫁給你,就是為了跟著你一起掉腦袋的?今日她突然被叫進宮里受罰,也是個意外,我這不是一聽說她被叫進宮里了,怕她受委屈,立刻就去撈人了嗎?”
“你好好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顧家有我撐著,出不了事!
“噢,還有你大哥,他是太子伴讀,如今雖然只是四品官,但馬上就升三品了,等資歷熬夠了,就能順利進入內(nèi)閣,掌握實權(quán)!”
“將來等你妹妹再嫁入東宮,坐上太子妃的位子,顧家就更加安穩(wěn)了,到時候你和棠兒生個孩子,和和美美的過你們的閑散日子,不好嗎?”
顧千寒眼睛泛紅,突然大笑起來:“父親以為我不想過閑散日子?以為我吃飽了撐的帶著阿棠跟我一起冒險?”
顧榮昌見他笑意不達(dá)眼底,笑的莫名悲愴蒼涼,愣住了:“千寒,你——”
“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是他們不允許!”
“他們?誰?”
“父親覺得是誰?還能有誰?!您已經(jīng)權(quán)勢滔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有誰動動手指就能滅顧氏全族!”
“住口!別說了!我一個字也不想聽!”
“當(dāng)然,如果父親放棄所有權(quán)勢,放棄阿凝的太子妃之位,放棄大哥未來的仕途,辭官隱居,興許能有一線生機。但我想,父親一定不愿意選這條路,您寧肯死,也不會放棄權(quán)勢!
“我看你是淋了太多雨,腦子里進水了!我放棄權(quán)勢,你還能有好日子過?我放棄權(quán)勢的那一刻,就是顧氏被政敵清算的那一日!”
顧榮昌神色冷肅:“就是因為我一直不肯放棄權(quán)勢,所以顧家才有今天的地位,才有人人艷羨的富貴!”
“放棄權(quán)勢的下場就是裴家那樣,只剩一個郡王的虛名,只剩下一副空殼,連兒子都護不住,只能留在京城當(dāng)質(zhì)子!”
“還是說,你愿意給皇上當(dāng)質(zhì)子,一個人留在京城,再也無法與家人團聚?”
“甚至,就算你將來有了自己的孩子,這個孩子也要從出生起就送進宮里當(dāng)質(zhì)子!你愿意?棠兒愿意?”
顧千寒語氣很淡:“我不愿意。所以,我也是這輩子才開始認(rèn)同您,爭權(quán)奪勢,是顧家男兒該做的,逃避的人,是懦夫,沒有好下場。”
顧榮昌皺眉:“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這輩子?你還有哪輩子?”
顧千寒卻沒有回答他,他淡淡的道:“時候不早了,您該歇息了,我也該回去了,阿棠還在等我!
他說完,轉(zhuǎn)身推開門,消失在了雨幕里。。
顧榮昌看著他的背影,眉頭越皺越緊。
兒子看似無意間的一句話,在他心里掀起了波瀾。
近些日子,他倒也聽聞了一些古怪之事,譬如那蕭清淵,總說自己是重生回來的。
他說自己上輩子跟沈晚棠是夫妻,說上輩子看破了很多人的真面目,他是這輩子才反應(yīng)過來,那些接近他的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只有沈晚棠是真心待他的,所以他這輩子費盡心思的要把沈晚棠搶回寧王府去。
外頭傳言還說,似乎重生的人不止蕭清淵一個,還有閣老府的柳南詩,甚至還有一度讓蕭清淵愛的死去活來的楚煙洛。
顧榮昌原本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事,因為蕭清淵本來也腦子不太好,經(jīng)常做一些出格之事,瘋瘋癲癲的,誰知道他是不是把夢境跟現(xiàn)實弄混了。
可如今連兒子也說什么“這輩子”,這可就有古怪了。
別人腦子好不好使他或許沒那么清楚,可顧千寒腦子有多好使,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難不成,兒子也重生了?
否則實在沒有辦法解釋他為什么突然要謀反,甚至連他突然要娶沈晚棠這件事也無法解釋。
沈家小門小戶,沈晚棠甚至還是妾室所生的庶女,跟國公府的門庭相差巨大,跟顧千寒這個天之驕子更是八竿子打不著。
自己養(yǎng)的兒子,自己明白他是個什么德性,他高傲的很,自視甚高,覺得他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哪個女人他也看不上,連大名鼎鼎的第一才女柳南詩也不入他的眼。
可偏偏,他看中了名不見經(jīng)傳的沈晚棠。
這很不合理。
除非——他上輩子就認(rèn)識了沈晚棠,所以這輩子才要在法真寺演一出戲,假裝讓沈晚棠救了他母親,然后借著感謝的名義去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