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時分,晚霞漸漸褪去,璀璨的燈火逐一亮起,將三皇子的府邸映照得一片通明。徐誠之與楊楠蕊在眾多侍從的簇擁下,款步回府。
徐誠之因唐昭儀此前的一番苦心勸誡,這段時日對楊楠蕊關懷呵護得無微不至。
兩人親昵相伴,相攜步入府邸,那模樣在外人看來,當真仿若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舉手投足間盡顯恩愛情長。
進了府,徐誠之去了自己的書房,楊楠蕊則蓮步輕移,準備回正屋休息。
剛踏入的門檻,便有個伶俐的小丫鬟匆匆上前,附在她耳畔低語了幾句。
聽聞嫻寧已然入府,她那本就明媚動人的鳳目之中瞬間閃過一絲凌厲的煞氣。朱唇不自覺地緊緊抿起,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道:“那狐媚子,終究還是進了府!”
身旁的丫鬟流芳見此情形,趕忙輕聲勸慰道:“皇妃且息怒,如今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咱們還得從長計議才是。索性不過是個侍妾而已,登不了大雅之堂。”
錢媽媽也在一旁道:“是啊,如今殿下和您關系好著呢,您可不能意氣用事啊!
楊楠蕊銀牙暗咬,恨恨地說道:“她一入府便遣丫鬟急著找殿下,真當自己是個了不起的角兒了!錢媽媽,你且好好盯著她,莫要讓她有半分得意!
錢媽媽聞言,趕忙上前一步,恭敬地應道:“皇妃放心,當時皇妃嫁過來,大夫人特地叫老奴也跟過來,便是為了防著這事兒的!
楊楠蕊不解,看了看錢媽媽,就見錢媽媽冷笑一聲,細細說起來主母給妾室立規(guī)矩的各種事宜。
“這妾室給主母請安立規(guī)矩,其間的門道可多著呢!
“就說這請安吧,每日須得在三更天尚未破曉之時便早早起身,將自己精心穿戴整齊,而后恭恭敬敬地候在主母院外,不論是嚴寒酷暑,還是刮風下雨,都不得有絲毫懈怠。稍有差池,那便是對主母的大不敬之罪!
“待得有幸見了主母,行禮之時務必恭順謙卑,頭要低得恰到好處,言辭更是要盡顯謙卑之意,主母若有任何訓示,只能垂首默默聆聽,絕對不得有半分辯駁。而且每日還有諸多繁雜瑣碎的雜役事務需要分派承擔,稍有一絲懈怠,便可罰俸禁足,讓那些小蹄子嘗嘗苦頭。”
錢媽媽滔滔不絕,聽得楊楠蕊漸漸睜大了眼睛。
是夜,如水的月光灑在庭院之中,楊楠蕊坐在妝臺前,一邊任由流芳為她卸下繁重的頭飾,一邊強忍著心中酸意和怒意和流芳說話。
“呵...今日姜氏入府,只怕殿下是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
流芳站在一旁不敢吭聲。這話怎么接?不管說什么,都會被小姐訓斥一番。
流芳在心中跪求菩薩,如今也只有三殿下來正屋,才能叫自家小姐熄了怒火。
可今日是那姜氏入府的日子,原先在粥棚處,三殿下對姜氏說的話,流芳也在聽在耳中,實在不敢抱什么希望。
主仆兩人枯坐一會兒,楊楠蕊自覺沒趣,恨恨將耳墜子丟在妝奩里。
“落閂!”
正說著,外面有小丫鬟喜笑顏開地迎了進來:“主子,殿下朝這邊過來了!
果然,沒一會兒,徐誠之便進了屋子,伸手揮了揮,屋內(nèi)眾丫鬟婆子便都退了下去。
徐誠之伸手攬過楊楠蕊,點著她的鼻尖調(diào)笑道:“怎么不等我就要歇著了?”
楊楠蕊心中頓時暗喜,可面上卻仍裝作嗔怪的模樣,嬌聲道:“殿下今日不去那新入府的妹妹處,倒來我這,莫不是怕我吃了她?”
徐誠之微微一笑,緩緩走到榻邊坐下,輕輕拉過楊楠蕊的手,溫柔地說道:“愛妃莫要取笑,那嫻寧雖入府,可本王心中,你才是這府中的主心骨,是我真正的賢內(nèi)助!
見楊楠蕊歡喜地笑了起來,徐誠之又道:“她不過是個妾室罷了,其父貪污受賄,早已被逐出宗譜,家族名聲狼藉不堪,這樣的女子,本王不過是看她可憐,暫留府中罷了。她又怎能與愛妃相提并論?在我心中,你的地位無人可及!
楊楠蕊輕哼一聲,裝作不滿地說道:“殿下說得倒是好聽,那她今日剛入府便急著找您,又作何解釋?”
徐誠之輕輕拍著她的手,耐心地解釋道:“愛妃莫氣,她許是初來乍到,對府中的規(guī)矩還一無所知。這樣,你讓錢媽媽好好教導于她,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該守的本分!
楊楠蕊嬌笑一聲,躺在了徐誠之懷中。
而在那陰冷潮濕的偏院之中,嫻寧正端坐在簡陋的妝臺前,對著那模糊不清的銅鏡,精心地梳妝打扮。
今日是她入府的第一日,于情于理,徐誠之也該過來看看她。
可時光緩緩流逝,她左等右等,始終不見徐誠之的身影出現(xiàn)。
采薇在一旁焦急地來回踱步,見嫻寧那副執(zhí)著的模樣,忍不住上前勸道:“小姐,殿下怕是不會來了,您還是早些歇息吧。這府中的規(guī)矩森嚴,殿下或許是被什么事情耽擱了,您也別太熬壞了身子!
嫻寧聽聞,柳眉微微一蹙,輕輕咳了幾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偏院中顯得格外清晰。
她故作哀怨地說道:“我這身子愈發(fā)不適了,你去告知殿下,就說我病得厲害,盼他能來瞧一瞧。我如今在這府中,唯一的依靠便是殿下,若是他都不理會我,我可如何是好?”
采薇無奈,只得硬著頭皮前去。
徐誠之正與楊楠蕊在房中低語,聽聞采薇傳話,微微皺眉,轉頭對楊楠蕊道:“嘖,愛妃,我去看看便回!
楊楠蕊卻不依不饒,一把拉住徐誠之的衣袖,撒嬌道:“殿下,這深更半夜,您若去了,明日府中又該流言蜚語了。她既是稱病,遣個太醫(yī)去便是,何必勞您大駕。您若是去了,旁人定會說您獨寵新妾,置我于何地?”
徐誠之思索片刻,又想起嫻寧那嬌滴滴的無骨模樣,一時兩邊都放不下手。
楊楠蕊一瞧徐誠之這樣,心中冷笑連連,坐直了身子冷下臉來:“殿下憐香惜玉,趕緊過去吧。別到時候,您心尖尖上的女人病了,又反過來怪我!
徐誠之最喜歡聽話柔順的女子,這陣子小意哄著楊楠蕊,也有些倦了。再一看她對著自己掉臉子,冷嘲熱諷,更是不愉。
徐誠之也跟著坐著了身子,披上衣裳準備起身就走。楊楠蕊一見這架勢,心中又怒又酸。
“哼,真不知道,一個犯官的女兒,有什么值得殿下這么上心的!”
徐誠之扭過頭來,神色陰森:“你剛才說什么?什么犯官?!”
楊楠蕊被徐誠之的眼神嚇了一跳,卻還是硬著脖子道:“本來就是!今日回娘家,我聽兄長說了,那姜氏一出嫁,姜氏的父親便被投入順天府的大牢了。如此,他不是犯官還能是什么?!”
順天府?徐誠之心中一緊,顧不得楊氏和嫻寧,慌忙穿上衣裳,叫外頭的小廝點頭。
“去書房!去把先生們都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