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肆意紛飛,整個京城很快變成白茫茫的一片。
張秉文身中劇毒,已神志不清,軟綿綿地趴在徐瀾之背上。徐瀾之背著他飛奔在路上,身后的腳印很快被新雪覆蓋。
寒風(fēng)凜冽似尖刀,竟讓張秉文有了一絲清醒。
他艱難地睜開雙眼,卻發(fā)現(xiàn)視線模糊,頭暈眼花。
張秉文喘著粗氣,掙扎地抬起頭。待看清周圍,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徐瀾之背在身上。
張秉文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他咬著牙,定了定心神,這才恍然發(fā)覺,這周邊一切,漸漸變得有些熟悉。
這是進宮的必經(jīng)之路。
張秉文用盡全身力氣掙扎起來,徐瀾之頓時覺得背上一沉。
“別動。”
張秉文微弱的聲音從脖頸處傳來。
“...主子,算了,不治了...”
徐瀾之咬咬牙,手上發(fā)力,用力將張秉文往身上推了推。
“閉嘴!神醫(yī)溥老先生就在宮里,他一定能治!”
張秉文輕笑一聲,可很快又劇烈地咳嗦起來。
徐瀾之頓覺不妙,腳下步履又快了幾分。
張秉文氣息奄奄地勸道:“主子...為了屬下一條命,不值得....”
“...溥老先生是給圣上...治病的,如何能叫先生給我解毒?”
張秉文漸漸有些氣短,頭也漸漸垂了下去。
“若是圣上知道...說,說不定又要對您龍顏大怒...”
“您,您每次回宮面圣...都...和圣上鬧得不愉快...如今...正是開...開府封王的關(guān)鍵時刻...不...不能為了我...失了圣心...”
徐瀾之心中一頓,可仍腳下生風(fēng),奔行飛快,嘴上卻道:“平日里怎么沒見你這么婆媽,省省力氣,快閉嘴吧!”
徐瀾之口氣強硬,可張秉文卻不生氣。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屬下...原先被圣上...派到您跟前時,覺得,覺得日子都...都被盼頭了...人人都說,您是...金玉其外...”
“可是后來...我,我發(fā)現(xiàn)您其實和那些主子都不一樣...您,您拿人當(dāng)人看...”
“...咱們一起去冀州,幾次三番...遇險...好幾次...居然叫您來救我!
張秉文軟軟地垂著頭,輕聲道:“說...說句僭越的話...我,我拿你當(dāng)自家兄弟...”
正說著,張秉文覺得胸口一堵,忍不住劇烈咳嗦起來。
徐瀾之只覺得肩頭一濕。再看地上,一滴黑紫色的血滴在雪地里。
徐瀾之覺得這風(fēng)雪太大了,吹得他眼睛忍不住流淚。
“別說了!前面就是宣德門了,進了宣德門,就進宮了。堅持下,我們快到了!”
張秉文已經(jīng)沒了搖頭的力氣,聲音也輕不可聞:“...主子,若有來生...我還愿追隨您...只可惜...不能再伴您左右.....”
徐瀾之心中酸楚,卻強裝鎮(zhèn)定:“不許說這喪氣話。我和你說,今日我給你找了個小媳婦兒,過不了幾日,就要來找你...”
張秉文臉上已經(jīng)笑不出來了,他只覺得臉上的肌肉好像都僵硬了。
“.......秉文?秉文!”
等不到張秉文的回應(yīng),徐瀾之心急如焚?伤膊桓疫@個時候把張秉文放下來,只得背著他,用盡全力往宣德門趕去。
宣德門外,禁衛(wèi)軍們昂首挺胸,雙腳跨立,站在宮門前,腰挎長刀,一臉肅穆。
忽然,黑夜風(fēng)雪中,出現(xiàn)一個奇怪的人影。禁衛(wèi)軍們紛紛將腰刀抽出,目光炯炯地盯著來人。
等人近了些,才發(fā)覺來人竟然是七皇子徐瀾之。他身上還背著一個人,被厚重的雪覆蓋著,只能看見黑紫色的血順著七皇子的肩頭緩緩流下來。
“殿下!”禁衛(wèi)軍首領(lǐng)上前一步,“宮門已關(guān)。您不能進去。”
徐瀾之兩眼通紅,充血一般。聽見首領(lǐng)攔他,心中怒火洶涌。
他猛地一腳踹出,禁衛(wèi)軍首領(lǐng)躲避不及,被重重地踢翻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身后眾守衛(wèi)見此情形,齊刷刷地把刀都拔了出來。寒刃在月色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氣氛瞬間凝重如鉛。
徐瀾之怒目橫掃眾人,喝道:“滾開!我今日定要入宮!”
禁衛(wèi)軍首領(lǐng)撐著長刀,艱難站起身:“...七皇子,您要造反嗎!”
眾守衛(wèi)面面相覷,手中長刀握得更緊,只等首領(lǐng)一聲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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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朧,定國公府內(nèi)宅正院。大太太和唐氏端坐在上首喝茶。
唐氏身邊的大丫鬟走了進來,向二人稟報:“夫人,姜大太太,親家九小姐已經(jīng)找到了。九小姐在梅園賞梅,一時耽誤了!
大太太剛想說兩句,就聽唐氏和顏悅色的笑著說:“小姑娘家的,一時愛玩也是有的。就是梅園風(fēng)大,可別吹著涼了。”
大太太想起先前唐氏對自己提及的,想要叫婉初進盛府,給盛行遠做妾,頓時氣悶不已。
她的大女兒才剛剛落胎...
等婉初進屋時,就見大太太一臉陰沉地看向自己。婉初自知時間耽誤得太久了,忙將手上的紅梅臘梅遞給身邊丫鬟。
婉初帶著愧意,怯怯道:“太太,夫人贖罪。婉初一時賞景入迷了!
這一整天,大太太就沒個順利的時候,滿身火氣無處發(fā)泄。
聽見這話,大太太的火氣壓也壓不住了,她狠狠看向婉初,咬著牙道:“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賞景?你兩個姐姐都躺在床上,你,你還有沒有良心?!”
婉初垂眸,一臉無助的模樣。
唐氏忙上前打圓場:“九小姐還小。親家太太何苦這么說她!
唐氏看向婉初,臉上卻帶著笑:“我見九小姐就很好!
大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拳頭攥得緊緊的。
不妨事,她在一日,就絕對不會叫婉初嫁進定國公府。不然,她的淑寧可怎么辦呢?
怕什么來什么。外面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地闖進屋來。
唐氏頓覺臉上無光,罵道:“毛毛糙糙,像什么樣子!快說,怎么了?”
那小丫鬟卻顫抖著聲,面露駭色:“夫人,不好了,大奶奶和世子又吵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