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戰(zhàn)與不戰(zhàn)
溫御跪了。
因為戰(zhàn)幕。
因為一經。
若非一經跪,若非戰(zhàn)幕來,溫御便與周帝撕破臉,他有先帝遺詔,有朝中半數(shù)武將支持,未必不能賭一局。
死……
死就死,二十年后還是一樣張狂還是一樣不枉!
看著溫御跪下去,周帝怒極反笑,他呵呵一聲,“宣!
李世安站在周帝旁邊,縱他深沉老練,此刻也有些不安,周帝身上散出來的寒凜殺意叫他膽寒,哪怕眼前這位帝王沒有先帝威壓眾生的霸氣,沒有先帝十分之一的精明,可殺伐果絕的勁兒倒是承了先帝。
或者說身為一國之君,哪個帝王不會殺人。
帝王怒浮尸百萬,流血千里,這可不是玩笑話。
侍衛(wèi)得令退下,御書房前鴉雀無聲。
溫御一身破爛滿身鮮血,一經現(xiàn)狀又怎是一個慘字了得,周帝又是那樣一副冰冷面孔,跪在兩側的侍衛(wèi)只覺周身冰涼,仿佛這大周的天就要變了。
一經自跪,未曾抬頭,只有在溫御跪時他叩在地上的手掌方才結結實實貼于地面,他知溫御脾氣,要真打起來他便真打。
可打完之后又該如何,這才是他選擇跪下的原因。周帝居高臨下看向跪在他面前的兩人,心里怒火早就變成炙熱火焰,欲將二人焚燒殆盡,然而讓他遲遲沒有下殺詔的原因,是民心,是悠悠眾口,是戰(zhàn)幕。
終于,死寂無聲的御書房終于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戰(zhàn)幕雖然預估周帝死后當如何控制局面,當如何鏟除異己,可在心里面,他在乎周帝生死,他是周帝老師,先帝夸他把周帝教導的很好。
“老夫拜見……”
戰(zhàn)幕自遠處而來,目光里全都是周帝背影,那是先帝唯一的兒子!
然而當他想要俯身叩拜時目光突然被跪在對面的兩個人吸引住。
他目光定格在溫御跟一經身上徹底凝固,素來沉穩(wěn)深邃的雙眼猛然溢出水澤,他噎喉,呼吸停滯,額頭青筋瞬息鼓脹,一縷白發(fā)隨寒風劃過眼瞼他卻眼睛都沒眨一下。
難以形容的窒息感充斥在空氣中,沒有人說話,御書房外落發(fā)可聞!
唯有戰(zhàn)幕彎著腰,一步一步走向跪在前面的兩個人。
他的眼里全是黑暗,他看不到任何人包括周帝!
唯有溫御跟一經身上閃著光。
他走到近前,慢慢俯身,一膝跪地,另一膝隨之跪下來,他低俯到溫御跟一經面前,上半身匍匐在地上,毫無一朝國師的威嚴,落目處全是鮮血。
“誰干的?”沙啞的聲音帶著絕頂悲憤,戰(zhàn)幕看到溫御臉上那道深痕,看到他叩在地面的手被利器洞穿,看到一經雙肩還在流血,腿上僧袍早就被血水染透,理石地面血跡斑斑!
戰(zhàn)幕身體里涌出寒意,整個人似被浸泡在冬日裂冰的湖水里,涼到發(fā)抖。
眼前這兩個老東西啊!
是他在這世上唯二的念想,過往二十年,他一直與溫御跟一經保持距離,不是不愛,是不敢!
他入太子府無可避免要經歷鮮血淋漓的奪嫡之爭,不見他們正是保護他們。
可如今他最想保護的人卻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害的這樣慘。
戰(zhàn)幕盛怒!
溫御低頭,有愧疚亦有不安。
他不知道周帝會不會下殺心,若然隔在他與周帝中間這層窗戶紙就此捅破,他又該如何面對戰(zhàn)幕掏心掏肺的在乎。
一經也在等。
戰(zhàn)與不戰(zhàn),在周帝。蕭啟衡!
而此刻,周帝正緊緊盯著父皇生前最看中的三個人跪在一處,眼睛里生出怨毒跟詛咒,他想殺溫御跟一經,連戰(zhàn)幕他都未曾想放過!
可現(xiàn)在顯然不是最好時機。
“皇上!”戰(zhàn)幕見溫御跟一經死活不開口,猛然轉身跪向周帝,聲音中帶著瘋意厲喝,“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誰!”
周帝看到戰(zhàn)幕血紅雙眼,在他記憶里,眼前這位帝師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哭過。
氣氛壓抑到極點。
所有人都在等周帝開口。
終于!
“夜離!
周帝緩緩吁出一口氣,心底騰竄燃燒的火龍被他壓制下去。他盯著溫御跟一經,一字一句道,“二皇子蕭允身邊侍從夜離竟是古國皇族血脈,他欲復國,便在二皇子體內種下蠱蟲,更試圖以蠱控制朕,欲利用朕助他復國,幸睿親王晏伏洞悉此事,以退為進解朕于危!
戰(zhàn)幕震驚看向周帝,腦海里甚至想不起蕭允身邊還有個侍從。
那樣一個小人物!
“大師與溫侯這般,又是為何?”周帝臉上殺意一閃而逝,臉上露出關切姿態(tài)。
一經緩緩直起上半身,雙手合十,“當日正是夜離將貧僧困于密室,欲逼問貧僧二十年前蠱患因何而除。”
周帝瞧著一經那副平靜淡然的樣子,嗤之以鼻。
出家人不打誑語在一經身上就是個笑話!
“溫侯?”周帝視線掃過溫御,聲音里透著只有溫御跟一經能聽出來的嘲諷。
溫御緩慢挺直身形,“微臣無意中發(fā)現(xiàn)已故秦妃與二十年前蠱患案相關,繼而查到夜離,跟蹤夜離發(fā)現(xiàn)密道,救出一經!
周帝直視溫御,彼此心知肚明。
一側,李世安明知道事實并非如此,可至少現(xiàn)在不會打起來,暗暗抹了把汗。
戰(zhàn)幕扭頭,“當真?”
“千真萬確!睖赜驊(zhàn)幕懷疑的目光,信誓旦旦。
“夜離現(xiàn)在何處?”戰(zhàn)幕眼中發(fā)狠,冷厲問道。
溫御搖頭,“不知!
他甚至不知道夜離怎么就成了古國正統(tǒng)皇族血脈!
不是蕭允嗎?可既然周帝開口這樣說,他須配合。
畢竟現(xiàn)在的局面,是他們心照不宣的結果。
唯有戰(zhàn)幕蒙在鼓里。
戰(zhàn)幕暫時不去想夜離,回身拱手看向周帝,“皇上,溫御跟一經傷勢太重,老夫懇請皇上召御醫(yī)為他二人診治!”
周帝真不情愿!
他真想看著溫御跟一經血盡而亡。
“李公公!敝艿蹅饶。
李世安得令,急忙招呼身邊侍衛(wèi),“還不快把溫侯跟一經大師扶到御醫(yī)院!”
眼見侍衛(wèi)過來,戰(zhàn)幕猛然起身推開侍衛(wèi),“我來!”
戰(zhàn)幕無比心疼攙起一經,看清一經染血的雙腿后狠狠咬牙,“你們兩個,怎就讓個小輩欺負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