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遠哥兒怎么沒回來?”
彭連英臉色鐵青,氣喘吁吁。
王猛嘆了口長氣,憂心忡忡地道:“遠哥兒不聽軍令,追擊一路逃兵,與我們失去聯(lián)系!
“什么?!”葉蘭舟大驚,“失聯(lián)了?”
在戰(zhàn)場上失聯(lián),基本上就等于死。
身為軍人,她說不出“你們?yōu)槭裁床蝗フ宜边@種話。
違反軍令,死有余辜。
可想到那孩子昂首挺胸說要把北燕打得落花流水時,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豪情;
得知她給三郎用藥,三郎才變得無比厲害時的震驚與恍然;
拿到鈣片、維生素與泡澡藥材時的驚喜……
葉蘭舟心口生疼生疼的,寒著臉,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就走。
“你上哪兒去?!”彭連英厲聲喝道。
“我去找遠哥兒。”
“站。 迸磉B英臉色冰冷,眼神狠厲,“你是軍醫(yī),不去為將士們治傷,亂跑什么?”
葉蘭舟垂在身側(cè)的雙手緊握成拳,理智告訴她,她應(yīng)該馬上去為受傷的將士們診治。
可遠哥兒……
彭連英緩和下臉色,黯然道:“遠哥兒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你上哪兒去找他?
蘭舟,本帥知道你心疼他,可……可他……”
葉蘭舟咬著嘴唇不吭聲,眼里漸漸浮起霧氣。
她能看得了尸橫遍野,血肉模糊,唯獨看不得孩子有什么閃失。
尤其那孩子活潑可愛,聰明伶俐,這些天朝夕相處,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感情。
“遠哥兒若是還活著,他會回來的。
他若是……那你即便去了,也是枉送性命。
蘭舟,罷了,且看他的造化吧!”
彭連英嘆了口長氣,兩眼一閉,再不多說。
葉蘭舟用力眨眼,將霧氣硬生生地逼回去,上前給彭連英把脈。
他沒受傷,但這一番激戰(zhàn),體力消耗極大。
葉蘭舟給他一瓶滋補的藥,幫助他快速恢復(fù)體力,接著,就去給受傷的將士們治傷。
受傷較輕的,交給顧長淮和大牛等人。
這些天他們已經(jīng)掌握了基本的清創(chuàng)、上藥、包扎方法,可以治療些小傷。
重傷的,葉蘭舟親自處理。
一直忙活到傍晚,總算是將重傷患全部處理完畢。
遠哥兒還沒回來,葉蘭舟按捺不住,想出城去找他。
只是如今戰(zhàn)事吃緊,城門關(guān)閉,沒有彭連英的手令,根本出不去。
葉蘭舟正要去求彭連英,就見探子捧著一個黑色的方匣子,高喊著“報——”往正廳跑去。
葉蘭舟連忙快步跟上,一路跑到正廳,正好聽見探子匯報軍情。
“小將軍被俘,北燕派人送來信物,請元帥過目!
葉蘭舟心一懸,幾步搶上前去,死死地盯著匣子,心里涌起強烈的不安。
彭連英接過匣子,打開一看,呼吸頓時被扼住了,臉色刷的一下慘白。
幾個將領(lǐng)站起身,探頭看過去,不約而同倒抽一口冷氣。
葉蘭舟見狀,屏住呼吸,一把搶過匣子。
只見里頭赫然躺著一只鮮血淋漓的手掌,從腕部以上兩寸處截斷,斷手旁邊是一枚染了血的玉佩。
葉蘭舟認得那塊玉佩,正是遠哥兒日日系在腰間的。
彭連英一個踉蹌,跌坐在椅子上。
葉蘭舟腦子里一陣嗡鳴,短暫的空白過后,她一把搶過匣子,拔腿就跑。
“軍醫(yī)!軍醫(yī)!”
“蘭舟,你去哪兒?!”
葉蘭舟充耳不聞,一口氣跑回西跨院,關(guān)上門就進了空間。
遠哥兒的手是被利器砍斷,斷面平整,只要保存妥當,及時將遠哥兒救回來,她就能給他接上,保證不會留下任何后遺癥。
將斷掌的傷口清理干凈,放進實驗室的密閉容器里,用冰塊保存,以免腐爛。
之后,葉蘭舟召喚來妞妞和賽虎,命令它倆在空間隨時待命。
她沉著臉,走出空間。
一開門,就見彭連英等人在門口堵著。
“蘭舟,你做什么?”
“侯爺,遠哥兒的手我已經(jīng)保存好了,只要盡快將他救回來,手就能接上。”
葉蘭舟雙眼通紅,怒氣凜冽。
“蘭舟!遠哥兒被俘,如何去救?
昨夜我率領(lǐng)大軍突襲,尚且沒能取勝。
此刻即便傾盡全軍之力,也不過是徒增傷亡!
彭連英連連嘆氣:“最多傍晚,西北援軍便能抵達靈州,明日東北軍也能趕來。
等援軍到了,咱們再去救遠哥兒!
葉蘭舟冷笑:“遠哥兒剛一被俘,就被砍去一只手,可見北燕根本就沒有任何忌憚。
他們難道不知援軍將至?如此緊迫,連商議的余地都不留,不就是為了逼侯爺在援軍趕到之前投降么?
若是侯爺不肯投降,只怕援軍未到,遠哥兒的項上人頭就要被送來了!”
葉蘭舟的稱呼,已經(jīng)從“元帥”改成了“侯爺”。
她叫他“元帥”,便是軍中的一份子,必須聽從軍令。
叫他“侯爺”,便是以“江夫人”的身份,要抗令到底。
彭連英哪能不知道遠哥兒的命運?
只是他身為三軍統(tǒng)帥,豈能為了區(qū)區(qū)一個孫子,便置千萬將士們的性命于不顧,置北境安危于不顧。
“不準去!”彭連英虎目圓瞪,須發(fā)皆張,暴怒大喝。
葉蘭舟充耳不聞,大步流星地走出知州府。
彭連英氣得直跺腳,但也沒攔她。
沒他的命令,她連城門都出不去。
兩人的爭吵,將顧長淮、大牛、初八、黎沐等人都給引了來。
黎沐追上去,拉住葉蘭舟的手臂,急切地勸阻。
“蘭舟,元帥說的有道理,不是他不想救遠哥兒,實在是沒法子救!”
葉蘭舟狠狠地甩開黎沐的手,一言不發(fā)地大步而去。
黎沐從不知葉蘭舟竟是如此倔強,她發(fā)起狠來,誰的話都不聽。
“蘭舟!你理智點!”黎沐死死地按住葉蘭舟的肩膀,“遠哥兒被俘,本王亦悲痛萬分,可戰(zhàn)場之上,豈能意氣用事?”
葉蘭舟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我、偏、要、意、氣、用、事!”
黎沐心口劇烈一顫,喃喃地道:“蘭舟,你……”
葉蘭舟回身,看向眾多跟過來攔她的將領(lǐng)。
彭連英沒跟上來,站在距離她三四米的地方,擰眉瞪眼瞧著她。
“打仗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本就不應(yīng)該來。
不管你們誰傷了誰死了,我都不會違反軍令去救他。
但是遠哥兒不行!遠哥兒我今天一定要救!”
黎沐梗了梗,滿臉憂傷地望著她。
她說,誰傷了死了她都無所謂,偏偏對遠哥兒不惜拼上性命。
難道……
不不不!
黎沐猛然搖頭,遠哥兒才十四歲,葉蘭舟怎么可能對一個半大孩子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