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靜笑了,眼角故意掃了她一下,眼里盡是鄙視。
“那是因為他沒人脈關系,只能跟其他醫(yī)學生一樣,規(guī)規(guī)矩矩等著實習結束,安安分分等著畢業(yè),然后再來這邊的人事局報到,等著被扔到某個犄角旮旯混個醫(yī)生名頭,一輩子可能都出不了頭。”
李香妹不敢置信瞪眼,支吾:“不會的……他還沒分配!
他是大學生,是讀了好幾年學的醫(yī)學生。只要他好好干,遲早一定能出人頭地。
“你可真天真!”劉靜冷笑:“不愧是山溝溝里出來的。你以為讀了大學,學了一點醫(yī)學知識,真就能逆天改命了?就算他有了京都的戶口,沒過硬的人脈關系,他只會被分配去城郊的小醫(yī)院,甚至是鄉(xiāng)下的小診所!
李香妹愣住了。
這個——這個——她還是頭一回聽到!
會是真的嗎?
可能嗎?
劉靜一邊彈著指甲,一邊繼續(xù)道:“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土生土長的京都人。這兒是我的家鄉(xiāng),有我熟悉的親人,也有疼我護著我的長輩和親戚們。所以,我想去哪個醫(yī)院,我就能去哪個醫(yī)院。”
李香妹懵懵聽著,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劉靜笑了,低聲:“其實,棟梁這個人學習能力強,又肯吃苦,本該有很不錯的前程?上а剑裁炊己,唯獨缺了一個會幫襯他的媳婦!
接著,她扭過頭來,眼里帶著不屑冷笑。
“你能幫到他什么?嗯?你除了一個月弄點錢給他當生活費,你還能做什么?那點錢,棟梁還得一毛錢掰成兩半花。他一個小縣城出來的,跟鄉(xiāng)巴佬沒什么區(qū)別。戶口能挪來京都,他高興得跟什么似的。你們千辛萬苦,擠破了腦袋,就為了能在京都有一席之地?蓪ξ襾碇v,卻是再尋常不過,一出生便能擁有,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說到此處,她甚至嘲諷笑了笑。
“他還以為有了京都戶口,就能分配到這邊來,進大醫(yī)院好好工作,給自己搏一個遠大前程?伤麉s忘了,這兒不是小縣城,是到處都要講人脈和人際關系的京都。在這兒,不是商戶人家有幾個小錢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棟梁的表妹錢再多,分配工作這一塊,她也一樣幫不上忙!
李香妹安靜聽著,埋著腦袋一動不動。
她的身影幾乎都陷入暗沉中,神色也瞧不清楚。
劉靜對她的表現(xiàn)似乎很滿意,道:“人吶,就是得有自知之明。如果棟梁還是以前的下鄉(xiāng)青年,他留下跟你在山溝溝里混日子。不用幾年,他就跟山野里的其他男人沒差別。”
“可棟梁是一個很有志向,很有毅力的男人。他上進努力,學習也刻苦。以他的能力,只要有恰當?shù)臋C會輔助,他很快就能平步青云。”
“可惜,他的人生缺少貴人的相助,哪怕我肯給他機會,他多不敢要。以后頂多分配一個小醫(yī)院,窩窩囊囊領一點死工資,勉強糊口罷了。看著似乎比山溝溝里的山里農夫好上一些,可結局差不了多少呀!
“夠了!”李香妹紅著眼睛呵斥:“你說夠了沒?棟梁他不管咋樣,都是俺們家的事,跟你一點干系都沒有!”
劉靜微窘,似乎很生氣李香妹竟一點兒也不上道。
“要不是你不知羞糾纏他,他犯得著帶上你一塊兒返城?他家里人根本就不認可你!直到現(xiàn)在,棟梁的媽媽都不肯認你這個兒媳婦!鄉(xiāng)下地方來的,臉皮比鄉(xiāng)下的樹皮還要厚!”
李香妹不敢置信瞪眼:“……你說啥?”
她是怎么知道婆婆的?
難不成她認識婆婆?
劉靜呵呵冷笑,道:“我跟棟梁的媽媽接觸過,她對我熱情得不得了,一個勁兒夸我?湮页錾砗,是大城市人?湮易x書成績好,跟她兒子一樣都是醫(yī)學生。她一聽說我要在京都大醫(yī)院上班,拉著我的手不?,還讓我要多多照顧棟梁,好好幫他!
“對了,棟梁爸爸的手術,也是我?guī)椭才诺。他那一陣子又要跟導師進手術室,又要忙寫報告,實在是分身乏術。幸好有我?guī)退,他才能應付得過來!
“他爸爸對我不停答謝,醒來后握著我的手,跟我說棟梁有我這樣的同學和伙伴,是他的福氣。他媽媽一直拉著我的手,連吃飯都要我陪著。你是怎么纏上棟梁,逼著他跟你偷偷領證,他媽媽都一五一十告訴我了!
“她說,當初他們家根本不同意棟梁返城的時候帶上你,是你糾纏他,非要跟著他。她將你趕出去,可你不知羞去求棟梁的表妹,求人家收留你。后來,棟梁僥幸考上大學,你就更舍不得松手了,不僅偷偷領證,還偷偷背著他們來京都。”
劉靜嘲諷笑了笑,冷哼:“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卻連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要不是你拖累棟梁,他也不會跟家里人的關系鬧僵。你明知道公婆都對你不滿意,你還非死纏爛打留在他的身邊。棟梁的未來那么好,你卻巴不得拽住他,將他拉入泥潭!”
“俺沒有!”李香妹哽咽辯駁:“是俺供他讀的大學,俺巴不得他好!”
“可你現(xiàn)在是為他好嗎?”劉靜冷笑:“他將你從山溝溝里救出來,甚至為了你跟家里鬧掰,已經夠對得起你了。不就一個月二三十塊錢嗎?搞得好像他要欠你一輩子似的。你跟他從一開始就不匹配。他是城里人,你是山里人,一南一北,八竿子都打不著!
“他是大學生,你卻大字不識幾個。他能成為大醫(yī)生,能受人尊重敬重,可你留在他的身邊只會成為他的拖累,拉低他的人生水平。要不是他表妹可憐你,給你一份工資,你上哪兒搞錢供他?說到底,一直都是你靠著他,不是他靠著你!
“他好不容易熬到畢業(yè),熬到能分配的時候。本該尋人脈,尋領導賞識提拔,可他什么都沒有。我問你,你能為他提供人脈嗎?還是你能給他牽線去大醫(yī)院?你能尋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老師傅親自帶他不?”
“呵呵!你連自己都得靠別人養(yǎng)著,大門邁不出,二門邁不了,一點兒見識都沒有。你還自以為供得了他讀書,就好像多了不起似的!讀書只是剛剛開始,人脈的提攜才是他未來最重要的。只要在崗位上,他就離不開人脈的幫助,一輩子都這樣!
劉靜停頓下來,眸光幽幽盯著李香妹。
“棟梁的未來如何,都在你的一念之間。我能幫得了他,你卻不能。與其將來拖累他,讓他生厭怨恨你,還不如有點自知之明,自請下堂。你覺得呢?”
語罷,她志得意滿扭過身去,噠噠噠一步步走遠。
李香妹呆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沒動彈。
直到路過的護士小姐瞧見她神色有異,關切問:“這位大姐,你沒事吧?”
李香妹才恍然回神,驚慌搖頭:“俺……俺沒事。”
接著,她腳步輕浮,垂頭喪氣回了病房。
廖姍姍又睡著了,睡得很沉,臉色已經比早些時候好了些許。
隔壁床已經讓小婉租下來,還討了一份被褥枕頭過來。
李香妹心不在焉將被子弄開,歪靠在枕頭上。
腦袋里昏昏沉沉的,似乎想了許多許多,又似乎什么都沒想。
早些時候劉靜的話,一遍又一遍,一字一句逐漸從她的耳旁掠過。
一次又一次刺痛著她的心,無一例外。
夜深了,隔壁的廖姍姍甚至輕輕打鼾,可她仍一點兒睡意都沒有,睜著眼睛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