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完藥,陸子豪開車過來接人。
江婉攙扶云奶奶走出來,扶她上車。
上車后,她跟云奶奶商量:“您如果不嫌棄的話,搬來心園跟我們同住吧。”
云奶奶罷手:“已經太麻煩你們小兩口了,哪能還上門叨擾!
江婉搖頭:“您千萬別客氣。低血糖可大可小,需要有人跟您作伴,不然您可能隨時暈倒。我家的地方您見過,里里外外都是空房。心園里有秀眉的專屬房間,您住進去很方便。我們沒法照應您多少,但好歹能幫秀眉照顧您一日三餐。”
云奶奶很是不好意思:“小江,你這孩子真的很有善心。我們師徒還能有團聚的一天,也是多虧了你。我老了,身體差點兒并不奇怪。沒事,我還是住賓館就行!
“住賓館不方便。”陸子豪扭過頭來,“且不說費用多少,蛇龍混雜不安全。而且,賓館的餐飲沒法跟家里比,對您養(yǎng)病也沒好處。”
江婉附和:“是啊,醫(yī)生剛才說了,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國外的賓館來來去去就那么幾道菜,您容易吃膩。另外,天氣越發(fā)炎熱,您一個人來來去去,我們也不放心!
陸子豪又道:“心園地方大,前院一排客房,后院東西廂房也都沒人住。我媳婦待人熱情,平時進出的客人非常多。秀眉的東廂房一直空著,里頭還有她的東西。您直接住進去,非常方便。”
云奶奶有些心動,忍不住問:“當初那個粵菜的師傅……他還在心園工作嗎?”
“他去南方了!苯翊穑骸安贿^他會很快回來。心園還有另外兩個廚師,手藝也多極好!
陸子豪勸道:“云奶奶,秀眉將您拜托給云川,云川他有事要出遠門,又將您拜托給我媳婦。您身體不舒服,我們得天天往賓館跑。您如果能住進來,我們照顧您也方便些!
“心園還住著我?guī)煾,表嫂!苯竦溃骸扒皫滋爝住著服裝廠的設計師。我這么跟您說,是希望您知道心園來去的客人非常多,您別客氣,直接住下便是!
云奶奶有些心動,可她一個人漂泊習慣了,真的很怕打擾他們。
陸子豪道:“云奶奶,您還病著。您如果住回賓館,我媳婦還得兩回跑!
江婉苦笑:“我挺著大肚子,又要上班又要照顧孩子,實在沒法天天跑賓館。您就當是為了我方便,行不?”
“是啊!标懽雍栏胶停骸暗饶纳眢w好了,秀眉回來了,您想再回賓館住,我們也不攔著。當您現在身體虛弱,身邊實在不能沒人!
云奶奶頗為感動,道:“你們這么盛情,我再婉拒的話,反而……不近人情。謝謝,那我就過去叨擾你們幾天!
老人家總算答應了。
陸子豪送她回賓館。
江婉陪她上樓收拾東西,退了房,隨后帶她回心園。
此時已經半夜十二點多,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心園的門口留了燈,廚房那邊也亮著,楊師傅正在熬胡辣湯。
楊師傅雖是第一天上班,卻也主動留下守夜。
他說他入夜后回家一趟,收拾了衣服就過來。不過他有些認床,睡不著便起來熬胡辣湯。
他打趣說,只要喝了自家祖?zhèn)鞯暮睖,他應該就能睡著?br>陸子豪也餓了,讓他勺三碗出來。
云奶奶聞了聞,贊道:“很地道的胡辣湯,聞著聞著似乎渾身都跟著熱乎起來。”
三人各喝了一碗。
喝完后,夫妻倆帶老人家去后院安頓。
自從有了幾個臨時工阿姨負責家里的衛(wèi)生,里里外外都非常干凈。
即便秀眉好一陣子沒回來住,炕上和梳妝臺上都一塵不染。
所有東西都是現成的,一點兒也不麻煩。
云奶奶看著衣柜里的衣服,禁不住笑開了。
“秀眉這孩子,即便長大了,喜歡的顏色還是一成不變。她呀,小時候的衣服也都是這幾個顏色!
可能是小徒弟住過的緣故,也可能是江婉兩口子的熱情招待,云奶奶并沒有覺得陌生。
換了睡衣,漱口喝水,幾乎剛沾上枕頭,就沉沉睡了。
恰恰相反,江婉和陸子豪卻都輾轉反側睡不著。
表嫂已經睡了。
師父也早早歇下。
師父提前給他們留了紙條,說小歐陪他睡,小九被他姑姑抱去后院睡。
讓他們別擔心,孩子有他們照看著。
他們一點也不擔心,只是忍不住憂心后院的云奶奶。
江婉輕撫肚皮,低喃:“醫(yī)生的意思……是時間不多了!
“是這個意思!标懽雍赖溃骸八麤]敢說太多,只說病人早已經知道病情,看得很開。醫(yī)生還說,沒有傳染性,是長在腦袋里頭。他還說,老人家已經這個歲數了,沒必要去尋醫(yī)問方,還能少一些折磨!
江婉皺眉問:“那他開的藥究竟有什么作用?”
“多少緩解一些!标懽雍来穑骸八f作用不大,但會讓病人心里好受一點!
江婉低聲:“說到底,就只有心理作用,對病情沒什么幫助!
“是這個意思!标懽雍赖溃骸八詈筮叮囑,說老人家會頭痛頭暈,他還開了一些止痛藥,讓老人少一些痛楚。平時老人愛吃什么愛干什么,都別攔著!
在等待取藥的時候,醫(yī)生特意悄悄過去,告訴了他實情。
正因為知曉老奶奶命不久矣,他早些時候才主動跟媳婦配合,努力將老人家勸來心園入住。
孤身一人住酒店,萬一又有其他不測,甚至連個知會一聲都沒有。
實在不忍心!
秀眉至今仍被拘留著,云川也不知道幾時能回來。
于情于理,他們都不能放任老人家不管。
江婉安靜了片刻,忍不住問:“子豪,你說秀眉知道這件事不?”
“應該不知道!标懽雍啦聹y:“她跟她師父感情那般深厚。如果她前些日子知曉,她必定悲痛欲絕,而不是興奮又高興得跟天上小鳥似的。”
江婉想了想,低聲:“也是。以她的性子,如果得知云奶奶得了重病,她多半得發(fā)瘋哭死!
“其實,也沒必要太傷感!标懽雍腊参康溃骸袄先思野耸嗔恕松呤艁硐。瑳]幾個老人能跟她這般豁達又剔透活到這個歲數。老人家走過的地方,游覽過的國家,估計兩雙手都數不完。而且,她背后還有龐大的財富供她吃好住好。人活到這個份上,也算不枉此生了!
江婉苦笑:“咱們能這么想,可秀眉卻不一定能。她呀,幾乎是把她師父當成她的精神支柱。”
“可她也該知道!标懽雍赖溃骸安还苁钦l,不管誰是誰的誰,最終誰都逃不了‘死’這個詞。秀眉她那么聰明豁達,遲早能想明白!
江婉有些不忍,低聲:“云奶奶的時間不多了……想法子看看能不能讓秀眉早些出來。她們師徒倆分開好些年了,好不容易能遇見,卻又出了這樣的糟糕事。能多一點時間相處,至少能寬慰一下彼此。”
“對。”陸子豪低低嘆氣:“明天一早我去找葉老爺子問問,回廠里再探探白爍的口風,讓他回去鬧一鬧,爭取早點私了!
“是。”江婉道:“如果是云奶奶開口,就中了白家人的圈套。反正白家人肯定會私了,不敢不私了。既然如此,咱們給他們添幾把火,看看能不能燒快些!
“好!标懽雍郎焓址旁谒亩瞧ど,“媳婦,老三都睡了吧?咱們也早些睡,別吵她!
“不早了!苯衿>肟吭谒募缟希岸純牲c了吧!
陸子豪心疼親了親她的額頭,低喃:“睡吧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