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調(diào)太過自然,好似許晉宣只是個大夫,深夜坐在人床邊也只為看病似的。
實則他在門外聽了有一會兒,晚膳后便也記起了蠱毒的事,本想著不叫林鈺難堪,他只守在屋外,誰知許晉宣進(jìn)來沒多久,他便聽到了呼救聲。
林鈺裹著被褥坐好,只露一雙眼睛在外頭,看看坐在床沿的許晉宣,又看看立在床邊的林霽。
最終她選擇對許晉宣說:“你走吧!
林霽立刻又跟:“若阿鈺蠱毒發(fā)作,還請吳王殿下不吝賜藥!
所謂的“藥”,不過是他這個人。
許晉宣聽著她們一來一往,尚未成婚卻有了夫唱婦隨的默契,一時又是冷笑。
縣主府,未婚夫,她什么都安排好了,明明白白就是要和自己劃清界限。
許晉宣聽說賜婚的消息時甚至沒有太驚訝,好像這就是她會做的事,從頭到尾,她弱過,卻沒有蠢過。
再死纏爛打下去,好像就是他丟人了。
丟人。
許晉宣不知腦中為何蹦出這個詞,明明他該當(dāng)林鈺是自己豢養(yǎng)的愛寵,寵物不聽話罷了,他為何會覺得丟人?
“我今日走了,后日,大后日,你都別想尋見我!
情蠱今日不發(fā)作,后日,大后日,林鈺自然有苦頭吃。
她咬著唇尚未妥協(xié),林霽卻已率先開口:“那就勞煩殿下,在府上小住!
林霽開口他不理,許晉宣只盯著林鈺看。
就是要自己求他,林鈺還不清楚嗎。他這人就是壞,占人便宜不夠,還要旁人巴巴去求他,心悅誠服才能滿意。
“五哥若是不忙,便住下吧!彼齽e過臉,求是求了,卻不忘刺他一聲。
氣得許晉宣指骨發(fā)癢,要不是還有別的男人在,早就將她拖過來了。
“哼!
最終也只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屋里只剩她和林霽。
林鈺舒一口氣,卻又垂著腦袋,怎么看都是不高興的模樣。
本該放人自己靜一靜,林霽見她這副模樣,卻是怎么都挪不動腳步。
衣袍一提,他在床沿坐下,只是避開方才許晉宣坐過的位置。
“哥哥……”
林鈺都不顧身上只有件兜衣,錦被滑下,軟綢似的手臂纏上人肩頸,又將腦袋抵在他肩頭。
林霽與她定婚了。
卻從沒與她這樣赤裸相貼過,抬手觸到她手臂一片溫軟,都隱隱覺得不妥。
開口欲提醒,卻說了聲:“當(dāng)心著涼。”
林鈺才不管,都陽春三月了,壓根不冷,反而手臂纏人更緊。
又悶悶問:“哥哥不想我抱嗎?”
黏膩的嗓音,就在他耳后,于林霽而言何嘗不是一種考驗。
壓下漸沉的吐息,他轉(zhuǎn)身,目不斜視,重新拉過被褥將她裹住。
見昏暗燭火掩映下林鈺癟了癟嘴,又連帶被褥一起將人抱進(jìn)懷里,隔著一層搭她的背。
“不著急,阿鈺馬上就要嫁給我了!
林鈺枕著他胸膛,聽見他沉而有力的心跳,也聽出了言外之意。
林霽守禮,哪怕有婚約,哪怕她與旁人不算清白,他也要等到成婚以后才容許舉止親密。
想到這些林鈺便覺得愧疚,一雙藕臂不安分地鉆出被褥,又圈緊他腰身。
“是哥哥受委屈了,我應(yīng)當(dāng)?shù)认朕k法解蠱之后,再和哥哥定親!
“可我沒有辦法,我不能留給他一點希望,我就是要讓他知道,我下定決心了,不會再和他好了!
和許晉宣在一起的時候,她總顯得那么軟弱,對方強(qiáng)勢進(jìn)一步,她便顫巍巍地讓一分;總是讓出自己的底線,被他換著手段哄一陣就好了。
這次她不留余地,不給人再和好的機(jī)會。
“不委屈,”林霽在門外聽到她一番話了,此刻擁著她也只說,“是哥哥沒能替你遮風(fēng)擋雨,還要阿鈺獨當(dāng)一面。”
林鈺在他懷里拱了拱,忽而腦袋被人捧住,她順著力道仰頭,便窺見男人垂下來的一雙眼。
往日他便時常垂著眼,林鈺以為他遮掩的是冷淡,是疏離,今日卻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眼底,分明是燙而躍動的情愫。
是愛,是對她的愛。
“哥哥。”
她怔怔喚一聲,忽而覺得氛圍變了,喘息略顯急促,亦口干舌燥。
窺見面前男子的唇越湊越近,林鈺眨了眨眼,又干脆閉上眼。
她與人連親吻都不曾有過,或許是兩人間的第一回,林鈺緊張極了,甚至微微張了唇,不想叫人覺得自己抗拒。
結(jié)果,便是眉心熱了熱。
一觸即分,她睜開眼,窺見林霽薄唇緊抿,眼光略有閃避才確信,方才他的確吻了自己眉心。
也……太輕了。
“早點睡吧!
被人摸一摸腦袋,又掖好被角,林鈺簡直疑心他還把自己當(dāng)妹妹。
否則就剛剛兩人挨得那樣近,心跳得跟打鼓似的,他怎么會只輕輕吻一下自己的眉心!
林霽出了她屋門才重重舒一口氣。
他的定力似乎……并沒有自己想的那樣好。
林鈺只是稍稍衣衫不整些,又對他多加主動三分,他差點便將原則都拋卻了。
那是他珍視的人,不到洞房花燭夜,他絕不容許自己與人狎昵。
第二日恰逢他休沐,也是許晉宣住進(jìn)林家的第一日。
林鈺在早膳時對人說了昨夜漏掉的猜想:“這蠱毒原先很靈的,三日必發(fā)作一次,如今卻拖到了四五日!
“我想,要么情蠱這東西也有時限,要么是當(dāng)初種蠱沒種好……”
她放下筷箸湊到人跟前講:“哥哥你說,會不會就這樣下去,我的蠱就自行解了?”
那樣就最好了,否則就算成了婚也不安心。
林霽也道:“但愿如此。”
且他希望那一天可以快點到來,他已經(jīng)二十四歲了,等了太多年,也想早日夙愿成真。
許晉宣被安頓在了一處別院,林家人少屋多,臨時收拾出來的屋室也還算不錯。
今日他特意請了云娘過來,只為驗證他的猜想。
一只五彩斑斕的蠱蟲爬上他手腕,撕咬開一塊肌膚,硬生生鉆入了血脈之中。
足有一炷香的工夫,蠱蟲從原先的破口處爬出,通身色彩黯淡。
“你體內(nèi)的母蠱活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