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日夜里,她又收到了新的指令。
從除去林鈺,改為了盯著林鈺,每隔三天上報她的動向。
晚迎從不敢對那人的指令說不,但凡她流露出一點異樣,更別說什么重生的事。
如若被那人知曉,自己清楚他所有的目的,恐怕他會一刀解決了自己。
因而林鈺很重要,她不能把自己的事告訴那個瘋子。
“我去了,又如何!
在林鈺看來,訪問蠱醫(yī)只為鳴淵,而鳴淵與她毫無干系。
“你是怕我像你一樣,弄一些見不得人的蠱害人嗎?”
程家滿月宴上譚景和的發(fā)狂,誘因是蠱,而操縱之人是晚迎。
林鈺至今沒見過那位蠱醫(yī),也就無從得知,這一帶可有第二位蠱醫(yī),或是說,晚迎自己就會煉蠱。
“我?我何時用蠱害人了?”晚迎的眼睛偏圓,睜大時露出整一顆眼珠。
“林鈺,不管你信不信,我與你無冤無仇,我也不想害你的。”
“無冤無仇嗎?”林鈺的嗓音更軟,說話也更緩些,“那么晚迎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對面人沉吟,她又補充:“我問的是你,不是你背后的人!
她們一個是棄子,一個是棋子。
本質(zhì)上來講,真真假假,宿敵也并非她們二人。
“你從前過得很不容易吧,能嫁給當朝五皇子,一朝登天做勛貴,這就是你想要的?”
說到這里,晚迎別過頭嗤笑了一聲。
她卻還是不肯說出些什么。
“我有些好奇,”林鈺干脆繼續(xù),“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呢,你當上了王妃?還是干脆成了皇后?”
“說說吧晚迎,我洗耳恭聽!
記憶墜入華美的宮宇,飛檐翹角間,淌下的皆是血珠。
想要權(quán)力,想要往上爬的人并不是瘋子。
晚迎從不知曉他的名諱,但見過最瘋的瘋子,該是那位五殿下。
起初以為他處心積慮,不過是為了重返皇宮,謀得皇位。
可當他登基之后,卻是對自己的兄弟姐妹痛下殺手,幾乎屠盡了周氏皇族,最終自戕在金鑾殿的龍椅上。
作為他后宮唯一的女人,甚至還沒等來一場加封,朝臣們就匆匆推著她殉葬,企圖略過這一段唯有血腥的執(zhí)政。
瘋子機關(guān)算盡,沒想到林霽還護下來一個,大興皇室血脈未斷。
因而那場較量誰輸誰贏,晚迎也說不上來。
眼下她只說:“林霽!
“我現(xiàn)在想要的,就是林霽!
“我想做他的夫人,做他唯一的夫人!
林鈺微微挑眉。
“你的意思是,你當真嫁了那位皇子,負了林霽!
“是,深宮寂寞,如今想來還不如嫁他更自在!
哪怕她有意遮掩,還是被林鈺察覺了漏洞。
“真的寂寞嗎?”她連聲發(fā)問,“你應(yīng)當沒活多久便死了,如何會寂寞?”
晚迎不出聲了。
小兔子總是比自己想得更敏銳,似乎只有像初見時那樣,一言不發(fā),才不會被她抓住破綻。
“我后來想想,覺得真的很奇怪!
“我們林家,也就是普通商賈門第,何德何能把家里的女兒嫁給皇室子弟!
前世她盲目地看上譚景和,出身是很重要的一環(huán)。
哪怕他只是承平伯府的嫡次子,并沒有承爵的資格,林鈺也心滿意足。
因為她很清楚,承平伯世子,決計看不上林家這樣的門第。
更遑論,皇子。
“所以晚迎,你背后那個人是五皇子!
砰——
對面人猛地起身,引她仰首去看。
“我告訴你林鈺,不要胡亂猜測這些,你會害死你自己的。”
“我不猜測,就不會死嗎?”
晚迎比她更矮些,難得這樣自下而上看她。
不得不承認,她的確貌美,眼睛生得很水靈,十五歲的年紀眼波便能漾出風情。
這或許是瘋子一次又一次改變指令的原因,可實實在在見過鮮血,晚迎又并不覺得美貌是什么管用的東西。
可倘若,她這回能入瘋子的眼,代替自己嫁給瘋子,那么殉葬的人就會是她了。
在此之前自己需要做的,只是守口如瓶。
以及,放任她繼續(xù)前往云霧山。
“就算你知道是誰指使又能怎樣?林鈺,你斗不過他的。”
“我教給你一個保命的法子,就是順其自然,該干什么干什么,有些事不是我們兩只螞蚱可以干涉的!
林鈺就那樣仰著臉,看了她很久。
最終只說:“我不會再聽天由命了!
晚迎多日的閑情逸致,隨著這一場談話消失殆盡。
她認清了自己真正的敵人,是那位不受控、隨時都有可能發(fā)瘋的五殿下。
但自己仍然占著先機,畢竟他不知曉重生的事,更想不到林鈺也重生了。
而事態(tài)已然偏離原來的軌跡,自己只需裝聾作啞,興許就能安然渡過這一世。
林鈺則比她惶惑得多。
就算知道了背后有那位五皇子干涉又能怎樣?
她沒見過那人,更不知去哪里尋他。
能接觸到的,方便她順藤摸瓜的,也就只有舉止怪異的父親。
晚膳后青黛告訴她,林建昌終于回家了一趟,聽聞往母親的香梅園去了。
林鈺攥起為父親求的平安符匆匆前往,結(jié)果卻在屋外被人攔下,里面爆發(fā)出一陣爭吵。
母親在說:“你今日無論如何都要說清楚,每年一萬兩的白銀,你到底送去接濟哪門親戚了!”
父親卻說:“事到如今你還要裝,成婚二十余載,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林鈺知道不是進門的契機,因此靜靜立在門外。
一萬兩,對林家來說或許九牛一毛。
可拿出去,卻是一筆驚人的錢財。
因而林鈺很容易猜到母親在想什么,她肯定懷疑父親養(yǎng)了外室,每年撥給人一萬兩的吃穿用度。
里頭二人卻爭執(zhí)不下,最終以父親的怒喝收尾。
“你還要裝不知道是吧,行,我明日就去你娘家請人,叫他們當面跟你對峙!”
說罷,有人掀門出來。
從小到大,父母都是和睦的,就算偶爾拌拌嘴,也不會有這樣激烈的爭吵。
以至林建昌出來時,林鈺像是嚇傻了,只怔怔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