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丘尼則是小心打量許晉宣的臉色,見他一時不語,自認得了暗示。
“姑娘飯后隨我回寺里嗎?”
這會兒雨還很大,等用完膳天怕是全黑了。
再說若是冒雨穿林回去,身上衣衫必然也會濕透,寺里換洗多有不便。
林鈺小心去看身邊的男人。
許晉宣對上她滿是渴求的眼睛,仍舊沒有主動開口。
罷。
求人要有求人的樣子,林鈺放軟了嗓音:“許公子,你旁邊還有兩間屋室,能否容我借宿一晚?”
比丘尼再次觀察許晉宣的神情,見他雖作沉思狀,眉梢卻微微揚起,便知他心中已有決斷。
果然沒過多久,他便說:“不許給我惹麻煩。”
“好!”
少女眉目清麗,甫一綻開笑面上皆是暖意,看得許晉宣也不經(jīng)意染上幾分。
倒是比丘尼暗嘆自己多此一舉,趁天未黑又匆匆趕回寺里。
素齋里沒添幾滴香油,吃得人興致缺缺。
林鈺扒拉著菜葉子,小口小口咽下白米,抬頭卻看見對面男人已經(jīng)放下碗筷。
“這就不吃了?”
許晉宣自然不會說,起初那幾口都算陪著她客氣。
“也是,太素了些。”林鈺又嘀咕著,“你每日就吃這些清湯寡水的,身子能養(yǎng)好嘛。”
她上下打量的目光讓人略感不適。
許晉宣眉宇剛蹙起,便聽她又說:“你也該自己學著下廚呀,否則只能跟著寺里僧人一起吃!
他盡量平心靜氣問:“你會下廚?”
“我不會啊,”林鈺毫不心虛,“可我又不住山上!
許晉宣無言以對。
她甚至幫他規(guī)劃著:“你屋前那片紫竹林生得那樣好,屋后又有山澗,若是自己種些作物,應當也不會太難的!
“起來勞作勞作,說不定身子更好些呢……。∷,它怎么……”
話說到一半,熟悉的小藍蛇從窗臺躥進來,扭著細長的身子往許晉宣身邊鉆。
許晉宣點點它的腦袋以示安撫,轉(zhuǎn)眼看見林鈺躲了三丈遠。
一物降一物。
許晉宣對此很滿意,放低手腕,任天水青盤踞到自己掌心。
“你不是說它害怕我,躲起來了嗎?”
許晉宣起身道:“這么晚你餓了,它也餓!
“那……它吃什么?”
林鈺遠遠地站著,小心發(fā)問。
也就沒察覺到男子眉間的戲謔:“人血!
林鈺:“什么?”
清瘦的男子托著手中澄藍小蛇,抬步朝她走來。
“它生得這般異色,你以為它吃尋常食物嗎?”
林鈺真把“人血”二字聽進去了,這回再看許晉宣,又懷疑他是不是沒病,就是被這條蛇吸干了精血。
可不等她深想,男子冷白的手便朝她遞來。
“。!”
許晉宣本想再逗逗她,可還沒怎么樣,她就抱著腦袋嚇得面色慘白,只得及時收手。
“騙你的,”他似大發(fā)慈悲地開口,“它吃些藥材就能養(yǎng)活。”
“真的嗎?”
林鈺瞥見這過分艷麗的顏色,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你不怕它咬你嗎?”
男子嗤一聲,“它無毒,但可以驗毒。”
林鈺放下手臂,身子打直些,才敢試探著靠近。
小藍蛇記得她,記得被她扔過兩回。蛇尾在主人掌心盤踞,也是探頭探腦看向林鈺。
“要摸一下嗎?”
林鈺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連忙縮回身子搖頭,全身上下寫滿了拒絕。
男人卻發(fā)現(xiàn)了新的樂子,緩步上前道:“夜里沒人管它,它是要自己閑逛的。”
“你確定,不趁現(xiàn)在和它熟絡(luò)起來?”
外面的雨好像小了一點。
林鈺漂亮的面龐了無血色,尋思著現(xiàn)在動身出門,有幾成把握能摸回千云寺。
“林鈺?”
這是他第一回喚她的名字,而非麻煩精。
林鈺似乎是受到了幾分鼓舞,又覺得他壓根不該鼓勵自己。
轉(zhuǎn)念一想,強龍難壓地頭蛇,人都在這兒了,夜半睡著了似乎也逃不過。
“真的沒毒嗎?”
“嗯!
“它也不咬人嗎?”
這就不一定了。
反正咬一口也死不了,許晉宣點點頭,“它很溫順!
林鈺想起它從窗臺鉆進來,許晉宣點了點它的腦袋,似乎就像貓兒狗兒一般受用。
指尖剛試探著伸出來,又瑟縮著收回去。
“我不行!”
她怕死的模樣格外有趣。
許晉宣這樣想著,再度上前一步。
林鈺不知何時身后已抵著墻,面前男人逼得很近,分明是頎長瘦削的身形,到了跟前也遠比自己寬闊。
拒絕的話還沒想好,許晉宣又低聲說著:“別怕,我守著呢!
林鈺如受蠱惑,深吸一口氣,再度探出細嫩的指尖,朝小藍蛇伸去。
若即若離時幾番猶豫,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在他幽藍的腦門上點了一下。
又冷又滑。
林鈺小心打量一眼,見它瞳孔豎立,卻一動不動,并沒有反抗的意思。
她略帶慶幸看向許晉宣,許晉宣沉著眼,并未顯露自己的驚訝。
天水青是他用藥材和蠱蟲養(yǎng)出來的,通靈認主,尋常就連下屬都不能親近。
它居然沒咬人一口。
林鈺起先怕得要命,后來連戳了它的腦袋三下,它竟仰首頂了頂自己的指腹。
似乎還挺可愛的。
于是沒過多久,許晉宣從逗著她逼著她觸碰,變?yōu)榱颂е址奖懔肘暟淹妗?br>一人一蛇玩得過分開心,甚至忽略了他這個主人。
“玩夠了嗎?”
林鈺順著小蛇腦袋捋向蛇尾,聞聲不小心在他掌心刮一下,引得男人蹙眉。
林鈺還當它小氣,自己和他愛寵處得來都要吃醋,頗有些不舍地收回手。
“你說得對,它很溫順。”
天已經(jīng)不早了,想到要安頓的人不止她一個,便順手將小蛇丟進她手中。
林鈺這回沒那么怕,接過來又看著它在掌心盤好。
“你陪它一會兒,我去隔壁取些東西。”
林鈺以為他要收拾屋子給自己住,乖巧點頭道:“好,你去吧!
白日里伺候的仆役都被遣進了寺里,唯獨玄野一個暗衛(wèi)不能走開,神出鬼沒藏在竹屋里。
許晉宣看到愛寵鉆出來,就知是玄野進了隔壁的屋室。
果然,屋門推開時,往日身形如鬼魅的少年正盤腿坐在地上。
啃紅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