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十幾口銅鍋汩汩地蒸煮,濃白深紅的漿子翻滾著氣泡,白煙被換氣扇攪起氣柱抽走,發(fā)出嘶嘶聲。
康志仇向著不存在的存在指控,他紅著眼,指著自己:
“我得先自個兒支棱起來,得先自己試試。《艁喣悴恢,這些年我不停地招攬海盜,按照正規(guī)軍培養(yǎng)標準訓練武裝他們,我也湊了一批主力艦,雖然是雜牌,雖然不少是民用船改裝的,但我也在打失控AI,打救濟協(xié)會的時候出了力的。”
“遠的不說,航道方面,這幾年我也擊沉了一艘失控AI的戰(zhàn)列艦的!巡洋艦也有5、6艘,殘骸我都拖去伊甸星賣掉換積分了!”
他胸口都拍紫了,似乎想證明自己有在努力,杜亞連忙伸手去抓,可坐辦公室的他,哪里掰得動?只能又倒?jié)M酒遞過去:“快別他媽拍了大爺!您倒是喝點兒啊!”
康志仇又是一口酒下肚,這杯酒杜亞專門用的烈酒,一口下去,康志仇聲音都飄了:
“我,我夾在老媽和李斌之間,我也為難啊!我不想,不想對不起任何人,我也難!”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倍艁啛o奈地附和。
不是誰都是李斌這個妖孽,張嘴就是“哥們今天吃著火鍋唱著歌,又打爆了一支戰(zhàn)列艦大艦隊”,康志仇這些年,很是承擔了寰宇聯(lián)合南部航線的安全工作,不然純靠李斌事后協(xié)調,時間缺口根本來不及。
要杜亞自己說,李斌這么多功勞,康志仇怎么地也該分3%……1%……總之你別管多少,就說有沒有吧!
康志仇看著杜亞,他還有很多話想說,想說李斌跟他描繪的星域大一統(tǒng)的未來,在那份藍圖里,瑪格歐斯才能徹底從群狼環(huán)伺的境遇中走出來,徹底安全,迎來繁榮。
想跟他說李斌老TM牛逼了,身后是幾百條余暉戰(zhàn)列艦,他還掛上星域代理軍事司令的身份……
可他不能說,事以密成,這份野心,這份藍圖,這以星域著眼的格局,不是杜亞能承受的。
他老媽隱約意識到什么,所以不愿意為難自己,直接開擺,連新的手術都不治,言說耽擱高樂沉湎享受。
至于老師何老……他擅長謀劃,可當了多年軍師,眼里都是瑪格歐斯一畝三分地,經(jīng)年累月下來,格局已經(jīng)框死。
所以現(xiàn)在他的好老師,比老媽格局還小的人,要跑來逼好不容易借著英仙座聯(lián)盟成立的機會,從霸主眼中跳出來,順走大教堂級的自己,又跳回瑪格歐斯那個火坑。
這是萬萬不能的!
若是自己回去,因此壞了李斌和霸主的友誼,甚至萬一,萬一引爆兩方大戰(zhàn),耽擱了消滅納米疫群,那日后莫說是人類歷史,就連瑪格歐斯都要死在納米瘟疫下!
到那時候,才是萬事休矣!
于是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句酒后感慨:
“時代就是大浪,冷血淘汰每一個落后時代的人。】刹偎麐尩臅r代,這些都是我的摯愛親人!”
“杜亞,我真的羨慕你,生在這樣的時代,能活得這么灑脫……”
看著徹底醉倒過去的康志仇,杜亞摸著發(fā)膩的鼻子,表情苦澀:“你是想說我沒心沒肺吧?”
“可我哪里又不想當弄潮兒呢,實在是我沒本事啊,我也苦惱過怨恨過,埋怨自己怎么就比不上我哥們!彼謸沃雷,一邊喝酒一邊給自己打解酒劑,直到酒精被快速分解,藥劑催得膀胱要炸裂,他才吃力地撐著腿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攙扶起康志仇,解酒針扎進對方胳膊:
“可我想通啦!只要認清自己無能,就沒有多余的欲望,沒有求不得的欲望,我就是快樂的。”
“老哥,我已經(jīng)帶著老婆孩子,父母親人跑路,丟下老家不管了,我就這點兒能耐,多得再也不能夠了。這也算是脫離苦海,你能者多勞,再辛苦掙扎掙扎罷!
“至于李斌……他說自己眼里只有自己人,只有還沒成為自己人的天下人,那就勞駕他能救救瑪格歐斯咯,反正這也不該是我操心的。我的能耐就只適合坐辦公室哐哐蓋章,能有今天,已經(jīng)是命好咯!
說著他踹開艙門,扯著嗓子喊起來:“來人吶,爺們兒要放水!”
這聲音中氣十足,帶著勘破后的爽利,康志仇酒解了一半,迷糊地睜眼,只覺得膀胱一陣脹,迷迷糊糊就去解褲子。
“臥槽你TM尿我一手!虧我還一路護著你呢,你真是崽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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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低溫讓氮氣冷凝,如雪落下,整顆星球籠罩在氮冰的高山和平原中,而N2O凝結的冰,則在最下層。
金鷹踏地球旗由合金絲編織而成,在如此低溫的行星依舊招展。
第18工程組組長踩著冰塊,聲音順著肢體傳導到顱內,讓他能感覺到明顯的嘎吱嘎吱聲。
“在天上只覺得星辰唾手可得,行星不過滄海一粟,等腳踏實地了,才能發(fā)覺星河浩瀚,個人渺茫啊!
他抬頭,行星因為遠離星系天體系統(tǒng)的中樞恒星而寒冷,大氣都在低溫中沉降,恒星小得即便是白天最明亮的時候,也像是黑夜,只有比月亮還小的光圈掛在天上。
因為缺乏大氣,這輪恒星甚至看不出光暈擴散的痕跡。
因此陽光雖然暗,但整片冰原折射著光,照得地上白晃晃一片。
“老大,切開了!倍鷻C里傳來歡呼。
組長踩著因直射而慢慢蒸騰,又會在夜晚冷凍的冰,走到崖頂,習慣性手搭涼棚眺望過去。
遠處大約2公里位置,是一座突兀的大坑。
大坑直徑600米,由12臺重型起重機深根冰層,呈時針等距分布,比恒星光芒還亮的12盞工業(yè)級明流燈點亮大地,在地面升起一輪太陽。
釘刺履帶車沿著螺旋形坑道,載著貨物進進出出,被上百根桁架支撐著的艦載采礦激光,正有序地切割冰層,將數(shù)十米的冰塊割開,交給龍門架吊走,進一步擴大坑洞。
這里是封鎖區(qū)未命名星系未命名冰凍行星,平均氣溫-196度,人類活動需要披掛三層防護動力甲,動作臃腫變形。
但就是這些臃腫變形的家伙,卻輕而易舉地對行星地貌進行手術。
組長弓步踩著冰崖凸起,點開通訊聯(lián)絡總部:“工程部,這里是第18工程組,我們找到了科技定位儀鎖定的遺跡位置,初步判定為中型遺跡,呼叫支援。”
“遺跡價值?”組長打量著遺跡的形狀,快速估算了下,平靜回答,“沒有特殊價值,就是AI核心,稀有金屬,合金以及大批物資,跟其他地方一樣。”
“……是,收到!
結束通訊后,他大手一揮:“撤出工程車,準備爆破開采!”
3個小時后,熱熔航彈自天際自由落地,制造出其200年來行星最高氣溫保持記錄。
升騰的火焰,涌起的大團氣化氮氣形成空氣壓,沖得組長頭盔乒乓作響,他在風中,頭盔映照著蘑菇云,好似在花園閑庭信步,看一朵花抽芽綻放。
亙古行星,亦須屈服,宛若神明。
(今天看到個美國毗鄰黃石國家公園的遺產(chǎn)牧場,占地面積3.8億平方米,在地球北美良好資源的地方這么大的土地都能賣,但這甚至不足老美最大私人農(nóng)場的零頭……我忽然覺得之前把伊甸星冊封出去的土地寫那么點兒,有點兒窮人幻想皇帝的金鋤頭了,畢竟星際時代土地不值錢,伊甸星環(huán)境還那么惡劣,騎士家族是真要開機甲出去保衛(wèi)家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