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杰眼睛瞇起,淡淡說道:“本官奉旨巡按三省,有先斬后奏之權(quán),但有冤屈,你敢說,本官就敢管!”
年輕人怔怔的看著他,忽然間雙眼淚如雨下,渾身劇烈顫抖。
“大人,救命!”
……
一封密報送到了御書房中。
許久,林止陌放下手中的信,閉上雙眼,沉默了起來。
自從季杰巡按三省之后,漸漸落下了一個外號——季閻王。
慈善總會的錢糧在第一時間就分發(fā)到了各地,而有利益的地方就會有貪腐,這時絕對無法避免的,于是季杰就用林止陌賜給他的那把尚方寶劍一路殺了過去。
不錯,就是殺,毫不留情,絕無情面的殺。
幾乎每天都會有彈劾的奏章從各地發(fā)來,說的就是季杰在三省之內(nèi)大開殺戒的事情。
吏員坑騙百姓救助銀,殺!
縣丞克扣百姓口糧,殺!
士紳借機霸占百姓良田,殺!
甚至徽州知府私自修改賬簿貪污銀兩,同樣是殺!
季杰一共在安徽行省逗留了半個多月,只徽州一地就殺了上下官員共十余人,簡直是大武朝歷史上前所未見的駭人之事。
從一省安撫使轉(zhuǎn)運使到各府守備,都送了不知多少彈劾奏章,然而每一封都如泥牛入海,沒有回應(yīng)。
并且他們沒能等到朝廷的旨意,卻各自等來了各自倚靠的大佬發(fā)來的警告。
之前倒是有人暗殺過季閻王,但是他們還沒開心多久,就等來了更兇殘的漢陽王崔玄,幾百精兵橫掃之下,下黑手的那些魑魅魍魎紛紛伏法。
于是他們死心了,他們絕望了,不敢再隨意伸手,只能看著季杰像個橫行霸道的兇獸,巡視各地,又無人敢惹。
可是這一次,季杰來到了湖廣行省,來到了新江縣,卻遇到了一件讓他都難以下手的棘手問題。
新江縣,隸屬于荊南府,而荊南府的主人是當(dāng)今陛下第五個皇弟——楚王,姬景昌。
林止陌睜開眼,又看向季杰送來的信。
信上說他無意中救下了一個從黑礦中逃出的礦工,因此得知在荊南府境內(nèi)有一座大型鐵礦,被楚王暗中操持著,朝廷收不到半點礦石和稅銀。
最關(guān)鍵的是,那個礦工告訴季杰,鐵礦之中另有伴生的硫礦。
硫礦的直接應(yīng)用就是生產(chǎn)硫磺,而硫磺,正是制作火藥的主要原料。
林止陌的神情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姬景昌是先帝的第五子,從小聰慧圓滑,不惹是非,可以說是他們兄弟幾個之中人緣最好的一個。
荊南府地處長江中游,山嶺險峻,地勢狹窄,但是礦藏豐富,先帝將姬景昌分封在此地,也是略有照顧他的意思,但是礦藏屬于朝廷,姬景昌應(yīng)該每年上繳一定數(shù)量礦稅的。
然而林止陌的記憶里,荊南府就幾乎沒怎么交過礦稅。
當(dāng)然,林止陌知道姬景昌肯定是會自行開采的,畢竟賺錢嘛,人之常情,但是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硫礦,那就是一個絕對不能觸碰的禁忌了。
“硫礦,硫礦……姬景昌,你是在作死么?”
林止陌看著信紙,喃喃低語,嘴角掛起一抹冷笑。
藩王是一個很討厭的東西,霸占資源,侵損國課,對地方財政造成破壞。
去年河南山西兩省的存糧數(shù)為兩百多萬石,可是各地宗室藩王的祿米卻高達(dá)六百萬石,這對大武朝造成了極大的壓力。
削藩,是林止陌早就有的想法,這個天下必須要回歸到以百姓為主體,且干干凈凈不受任何人侵害。
本來他的首要目標(biāo)是寧王,因為從各種現(xiàn)有證據(jù)表明,寧王是很有可能造反的,他也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對寧王來一次致命打擊。
可是寧王沒跳出來,楚王卻無意中露出頭來。
林止陌很快就在心里制定好了一個初步方案。
“大春,墨離已經(jīng)正式接管天機營了吧,正好,讓他去荊南府走一趟!
他的眼中閃過一道殺氣。
如果說神機營是可以突入敵陣的尖刀,那么天機營則是可以散入敵人之中的鋼針,低調(diào)堅忍,無跡可尋,關(guān)鍵時候卻能無堅不破。
有了特種部隊,自然也要有一支好用的間諜部隊,這就是林止陌打造天機營的初衷。
今天是太后壽辰之前的最后一天,天空中陰云沉沉,有些壓抑。
壓抑的不止是天氣,還有林止陌的心情,所以他帶著戚白薈來到了犀角洲,準(zhǔn)備散散心。
哪怕是這樣的天氣,犀角洲依然很是熱鬧,大武報上的廣告造成的效應(yīng)就是附近幾個州府的許多人都特地大老遠(yuǎn)跑了過來,以求見識一下如今大武朝最為繁華奢靡的銷金之地。
青石板鋪就得路面上光潔如鏡,纖塵不染,林止陌隨意的走著,隨意的看著,戚白薈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邊。
“你有心事?”戚白薈忽然問道。
林止陌沒有隱瞞,點了點頭,卻又笑道:“問題不大。”
戚白薈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卻忽然悄悄握了握他的手,雖然一觸即收,卻也讓林止陌愣了一下。
他抬起手,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忽然有種幸福的感覺涌上心頭。
這個看起來什么都不在乎的漂亮師父,好像對自己也不是那么的淡漠。
已是正午,逍遙樓中一如既往的生意火爆,站在門口放眼望去,已經(jīng)沒了空座。
可是讓林止陌意外的是琴臺上竟然空空如也,酥酥不在。
掌柜的迎了上來,剛給林止陌問了個安,就見他的目光所投向的方向,頓時會意。
“少爺,酥酥姑娘病了,正在樓上歇息著!
林止陌一愣:“病了?什么?”
掌柜的苦笑:“小人也不知,但是勸她去杏林齋看看她也不肯,要不少爺上去瞧瞧?”
林止陌點點頭,正要招呼戚白薈,卻見她反而往門口走去,口中說道:“病中的姑娘更需要體貼的安慰和照顧,你去吧,我在門外等你。”
“……”林止陌無語,但還是往樓上走了去。
三樓之上還有一間休息室,就是用來給酥酥平時彈琴疲累時休憩所用。
林止陌輕輕推開門,就見酥酥正躺在屋內(nèi)的一張軟榻上,臉色蒼白,神情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