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拂曉,天地間正是最黑暗的時候,斷梁山中卻有一支隊伍正在快速的移動著,正是即將前往永安城的大武小隊。
隊伍中每個人都默不作聲安靜地趕路,被他們俘虜?shù)挠腊渤欠U了械穿了繩,灰頭土臉地被押送著一起。
林平安也在隊伍中跟著一起走,同時在懷疑人生。
他是獵戶家的娃,從小就在山林里穿行慣了的,以前跟著父親也沒少在天沒亮的時候就一頭鉆進(jìn)大山里,摸黑爬山是家常便飯了。
一整個夜間穿過斷梁山,尋常人根本做不到,而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困難。
于是他信心滿滿,以為可以向兩位貴妃娘娘證明自己的“有用”了,結(jié)果卻被打了臉。
打他臉的不是小隊中的某個人,而是全部。
從谷口到這里已經(jīng)走了不知道多遠(yuǎn),期間的道路有平坦有崎嶇,有寬有窄,但是這群人行走得如同平地,速度快得一點都不比他差,在某些不太好通過的地方也是迅速攀爬過去,還能手腳麻利配合默契地將那些戰(zhàn)馬順利搭過去。
林平安有個猜測,以前他就聽說過,當(dāng)今圣上建了一支名為“山魈”的隊伍,其中將士全是山民,專為這種山中林間作戰(zhàn)而生,看樣子就是他們了。
可是眼下這支隊伍也就幾百人的樣子,在山里作戰(zhàn)他看到了,是強(qiáng)得離譜,可想要靠他們打下永安城,夠用嗎?
他正在胡思亂想間,前方的李思純忽的清叱一聲:“所有人,就地修整歇息!”
“是!”
眾人齊聲應(yīng)和,隊伍如同一個整體般停下,不見絲毫紛亂,一個個就地坐下,吃干糧的吃干糧,喝水的喝水。
這道命令一處,他們知道再往前不遠(yuǎn)就該出谷了,同時也是將要強(qiáng)攻永安城的時候了。
林平安也跟著停了下來,怔怔的看著這支雷厲風(fēng)行令行禁止的小隊。
旁邊忽然伸來一只大手,手里是一個水囊和一塊干肉,轉(zhuǎn)頭看去是個身量不高皮膚黝黑的憨厚青年,這是李思純指派照顧林平安的將士。
林平安下意識接過,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疑惑,開口道:“軍爺……”
剛開了個頭就被青年打斷:“叫啥子軍爺,叫哥!
“?哦……”
林平安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大武將士的親和友善了,之前蹭車的炮兵營就是這樣,他撓了撓頭還是低聲問道,“哥,你們這么善于行山路,是山魈么?就咱們這些人去打永安城夠使不?”
青年笑瞇瞇地看著他,沒有說話,而是拉開衣領(lǐng)扯出一根繩子,上邊掛著個小小的鐵牌。
鐵牌正面刻著一只猙獰的狼頭,有點嚇人,但很威風(fēng),青年又翻了過來,卻只是一個數(shù)字——零貳壹。
林平安不認(rèn)識這是什么,只覺得很厲害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哥,這是啥意思?”
青年小心的將鐵牌放回衣領(lǐng)內(nèi),拉好衣襟,又輕輕拍了拍,像是在對待一件珍貴的寶物似的。
然后他才對林平安道:“可不止是山魈才會走山路,咱們是狼兵,聽過沒得?”
“!狼……狼兵?!”
林平安渾身一震,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老子和兄弟們打過逶寇,他們幾千人,咱們就五百,后來打龜茲叛軍,他們兩萬多,咱們也是五百!
青年從懷里掏出個白面饃饃啃著,輕松隨意地說道,“永安城守軍不知道多少,但夠不夠使的……打了再說!
打了再說!
只是區(qū)區(qū)四個字,卻讓林平安頭皮發(fā)麻,從頭到腳像是被天雷灌頂了一般,渾身戰(zhàn)栗。
如此平靜的語氣,但卻是如此霸氣。
林平安以前在當(dāng)小叫花子的時候,沒少從茶樓說書人的口中聽過當(dāng)今大武的神兵雄師,比如無所不能的神機(jī)營,無孔不入的天機(jī)營,出自風(fēng)塵卻個個是巾幗英雄的紅粉。
除此之外就是狼兵,那是曾被中原人百般看不起的西南土人,卻在陛下的欽點之后組成了一支驍勇剽悍的精銳。
那時候的林平安聽得無比向往,而現(xiàn)在,他終于見到了。
原來這就是狼兵,傳說中陸戰(zhàn)無敵的狼兵?!
所以等下我是不是能跟著他們一起沖殺攻城,宰幾個胡人?
青年瞥見他發(fā)亮的眼睛,嗤笑一聲道:“莫要惦記了,等會開打還輪不到你,乖乖跟著醫(yī)務(wù)兵在安全的地方等著!
林平安剛升起的期待頓時被打了回去,一下子又頹喪了下來。
青年見他垂頭喪氣的模樣,有些同情起來,左右看看忽然說道:“趁現(xiàn)在還沒出發(fā),你找個高處看看谷口外頭是啥子情況!
“啊?是!”
林平安頓時來了精神,他已經(jīng)接受打仗輪不到他的結(jié)果了,現(xiàn)在哪怕能有點小事讓他做都是他的榮幸。
他放下手里的水囊,將干肉咬在嘴里,起身往旁邊的山壁上爬去,心中振奮,爬得也比平時更快,簡直像只猴子似的。
其他休息中的將士看到了也都只是會心一笑,狼兵這幾年東征西戰(zhàn)的,路上見過的這種想要跟著他們打仗的孩子不知有多少,早已習(xí)慣了。
林平安很快就手腳麻利的攀到山壁之上,又找了棵大樹爬上頂端,縱目往遠(yuǎn)處看去。
剛才那說話間的功夫,天邊已經(jīng)開始泛起魚肚白,再不是原本黑沉沉的黎明了。
他眼力很好,在高處一眼就見到了隱在山峰交錯處的谷口,只要從那里出去就是永安城了。
林平安很是興奮,雖然不能親自殺胡人,但他至少也參與了,算是聊以慰藉了。
嗯,谷口外風(fēng)平浪靜,什么都看不到,至少目力范圍內(nèi)沒見到伏兵。
他再三確認(rèn)了一下準(zhǔn)備下來,只是動作剛起就忽然又停住,目光落在西邊的山脈延伸處。
斷梁山自東向西橫亙,中間有個變向的拐彎,而永安城就在這中間的一片平原上,從谷口出去的位置就是城池的東南角。
而永安城的正南方同樣是一片山嶺,只是亂石分布,并沒有開辟出的官道可走。
林平安現(xiàn)在看的方位就是那里,但很快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下方的青年正要招呼,卻見他自己手腳并用飛快地回到了谷底,一陣風(fēng)似的沖到面前。
“哥,西邊的山里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