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噤若寒蟬,沒人敢出聲。
林止陌已經(jīng)很久沒在太和殿上發(fā)火了,可是今天,當陳平列舉出那幾條政報時他終于忍不住了。
朝堂和公司一樣,這些官員在一個位置上坐久了之后就會慢慢產(chǎn)生惰性,該做的事不急著做,該負的責習慣性的推卸,每日里想著的只有如何繼續(xù)把持著這個好位置,以便于繼續(xù)享受權力帶來的好處。
這種人就是俗稱的老油條。
現(xiàn)在的民間越來越好,那些官員的危機感也越來越小,眼前殿中的都是政務中心的一批人,可即便是處在林止陌的眼皮子底下,也依舊有人會暗中摸魚,何況是山高皇帝遠的地方衙門。
林止陌不反對摸魚,前世他打工時也摸魚,可是當摸魚損害到百姓利益,損害到大武的利益時,他就忍不住了。
難得穿越一回,還當上了皇帝,林止陌興致高昂地治理著這個國家,然而他在努力將這天下打造得更好,下邊的人卻在努力禍禍。
官老爺都沒責任心了,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衙門里的那些小鬼更是不可能有多少主觀能動性,讓他們奉獻吃苦為國為民,想都不要想。
這樣一來這天下早晚又要回到以前那副爛樣。
林止陌發(fā)了通火后怒意稍減,再次開口:“說說吧,都有什么建議?還是說讓錦衣衛(wèi)大舉搜羅查證,再殺上一批人?”
不少官員打了個寒噤,面露驚恐。
民間都稱陛下為圣君明君,然而他們卻都知道,這位陛下其實眼里不揉沙子,關鍵是手段狠辣,殺人不眨眼,如果真的因為這事大發(fā)雷霆,說不得一下子會有成千上萬人被問責入獄甚至抄家砍頭。
在場的都是朝廷核心,裙帶關系遍天下,搞不好被抄家砍頭的人之中就有他們的朋友,到時候連帶著他們一起倒霉。
雖說寧嵩倒臺之后朝堂上被林止陌徹底換過了血,可是能混到太和殿上的官員幾乎沒有人屁股底下是干凈的。
沒人想在這個時候開口當出頭鳥,可是他們都知道林止陌的脾氣,再沒人說話就要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終于,都察院左都御史楊銳出列了,他算是在場眾人里最干凈的一個,為人古板迂腐,卻也因此十分坦蕩,沒什么腌臜事在身上。
“啟稟陛下,以臣愚見,可在考課上做文章,諸如京察外察之事減短年限,另以各錦衣衛(wèi)千戶所為輔,監(jiān)管各行省,使各地官員昃食宵衣,克己奉公,久之必可見成效也!
京察外察是大武先帝為官員創(chuàng)立的考課監(jiān)管制度,采取循名責實的手段,賞罰分明,逼著官員們不得不乖乖做事。
這套制度從大武立國之初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沿用了近兩百年,官場中從上到下都已經(jīng)用慣了,可其實這套制度早就不適用于如今的大武了,簡直弊端多多。
具體來說京察還好些,但外察就是中央官員下去地方兜一圈,然后被考察的對象做得好不好全是外察官說了算。
盡管林止陌已經(jīng)在大力改革國制了,可是有些東西是這個時代的弊病陋習,不是一年半載能改得了的。
籍貫、世家、師生、派系,甚至是同屆科舉,種種關系錯綜復雜。
天下官員之間仿佛有一張巨大的網(wǎng),拉來扯去總能攀得上關系。
到頭來外察官下去地方,回來的外察審核奏報上就是一個上等,皇帝高坐金臺,完全不知道是真是假。
并且大武的外察制度是三年一次,一任官員在三年內稍稍有點貪心的都不知道做出多少齷齪事來了。
所以這種看起來框架分明等級嚴謹并需經(jīng)過層層考核的外察制度非但沒有了用處,反倒成為了負責外察考課的官員徇私枉法撈一筆橫財?shù)拇蠛脵C會。
打過工的都知道,領導評價下級很多時候看的不是你做出的成績,而是和派系有關,和親密值有關。
考核看似嚴格,卻是完全憑借主觀意識,一個官員做得好不好,算不算蠅營狗茍,沒有一個標準。
再有就是,大家都是一個體系內的,千絲萬縷的關系在那兒,外察官員可能還沒出發(fā)就會被人上門暗戳戳提醒,你要察的那個是我的什么什么人。
公平公正?開玩笑,這和棒子的冬奧會有什么區(qū)別?
林止陌微微瞇眼看著楊銳,忽然問道:“你覺得會有用么?三年外察改為一年,然后呢?不依然是治標不治本?而且你說讓錦衣衛(wèi)輔助,錦衣衛(wèi)閑得慌,給你們擦屁股?”
楊銳頓時被噎得老臉通紅,羞憤難耐,卻又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
因為他把話說出口之后自己也意識到了話里的漏洞,用錦衣衛(wèi)幫助考核是個昏招,各地考察是個大工程,錦衣衛(wèi)要插手的話需要太多人手,人從哪里來?
還有三年一察改不改都不會有本質上的變化,說到底就是一個拉幫結派黨同伐異的機會。
楊銳憋著一口老血退了回去,下方百官更是沒人敢吭聲,一個個裝鴕鳥。
此時最佳捧哏出現(xiàn)了,寧王出列說道:“外察考課已成雞肋,臣等實在痛心疾首,陛下英明睿智,想必當有奇謀?”
林止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嚇唬這幫孫子半天了,也該說正事了。
奇不奇謀的不好說,但是對地方官員的監(jiān)管方式,前世的張居正和新時代的考核制度給了他答案。
他說:“加大客觀主題,減少主觀臆斷,各衙各司列出多項關鍵詞,采用可量化的標準,按季評定,達成者尚,不足者罰,朕稱其為——KPI!
王青將一份條理清晰的績效考核方案送到內閣七人手中,由他們細化立項以及隨后的各行省衙門日常工作任務安排和發(fā)展目標的展開工作。
又是一項全新的政策改動,滿朝官員從剛才的恐慌中醒來,變成了驚詫。
只有寧王好奇問道:“陛下,為何叫做開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