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還沒搞清楚狀況的羅剎騎兵提聲喝道：“你們是哪一隊的？”
回答他的是一道突然閃起的烏光，他只覺胸口一涼，低頭看去，那里多了一支四尺來長的短矛。
“你……”
他艱難地抬起頭，才剛說了一個字，一匹快馬風(fēng)一樣從身邊掠過，馬刀揚起，落下，腦袋已經(jīng)掉到了地上。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大月氏駐軍的所有人，新出現(xiàn)的羅剎騎兵和他們軍中的那伙完全不同，這些人不怪叫，不挑釁，甚至臉上都沒有表情。
但是下手更快，更狠。
他們的腰間掛著一個皮囊，裝著十來支短矛，縱馬飛馳而來，還沒近身，短矛已經(jīng)先行飛出。
那閃著寒光的矛頭分明是最上等的精鋼所打造，尖銳鋒利，大月氏士兵配備的皮甲竹甲在此之下和紙糊的沒什么兩樣。
更何況相助他們的羅剎輕騎驕傲狂妄的沒有任何甲胄防身，甚至還有不少人故意袒著胸口，露出一巴掌寬護(hù)心毛。
于是短矛飛出，每一支幾乎都會命中，這種幾千人的沖擊突襲之下防不勝防，而他們在縱馬馳騁路過那些尸體時會順手拔出短矛，一支都不會浪費，整套動作如行云流水，盡顯殺戮美學(xué)。
而且后出現(xiàn)的這支羅剎騎兵的刀鋒更利，借助戰(zhàn)馬的沖速手起刀落，戰(zhàn)場中能不時見到飛灑的鮮血與殘肢斷臂。
摩滿城的駐軍在這一場交戰(zhàn)中遭到了沉重的打擊，他們原本習(xí)慣了韃靼人的偷襲，時刻防備著游擊戰(zhàn)術(shù)并且做好了反擊的準(zhǔn)備。
可是今天他們失手了，韃靼人用一支看似莽撞的隊伍做餌，在引出了暗中準(zhǔn)備著的羅剎輕騎后，居然也出現(xiàn)了一支他們的羅剎輕騎。
戰(zhàn)馬比他們的快，刀比他們的鋒利，一言不發(fā)，更冷靜殘忍，并且還有那種神出鬼沒防不勝防的短矛。
臨近黃昏，金輝殘照。
寧嵩坐在氈包房內(nèi)，安靜的看著書，他沒有站在外邊等待戰(zhàn)局的結(jié)果，因為他很冷靜，也很從容，同時也因為……他現(xiàn)在很不愿意看夕陽。
那種白日將盡的落寞和無奈，會讓他無法阻擋的自我代入。
薩斡爾從帳外走進(jìn)，端著一個木托盤，盤中擺著一碗黑沉沉的藥。
寧嵩接過碗來一飲而盡，面無表情的將空碗放下。
薩斡爾卻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藥丸。
寧嵩看了一眼：“換藥了？”
薩斡爾臉上閃過一抹緊張，稍縱即逝，便故作鎮(zhèn)靜道：“回老爺，這是郁尚新配的藥方所制�！�
郁尚也是寧嵩的心腹，醫(yī)術(shù)高明，便是比起顧悌貞都相差不多，只不過他更擅長醫(yī)治的是臟腑經(jīng)絡(luò)之疾，對顱內(nèi)的問題就弱了不少。
這一弱項，薩斡爾十分清楚，所以說這話的時候難免心虛，因為這瓶藥不是郁尚所制，而是林止陌讓阿列克謝從京城帶來后悄悄交給他的。
他現(xiàn)在就暗暗祈禱著，希望寧嵩不要看出端倪，簡簡單單吃了就好。
畢竟這是杏林齋的顧神醫(yī)所制，肯定……或許會對老爺?shù)牟∮行У�，只要老爺不起疑心�?br>寧嵩眼簾低垂，眼神莫名，片刻后接過藥丸丟入口中吞下，竟是什么都沒說。
薩斡爾暫時心中一松，但也沒有完全安心，生怕寧嵩還會問他什么。
然而寧嵩再沒提及，只是繼續(xù)看起了手中的書，同時淡淡說道：“去準(zhǔn)備一下，他們該回來了。”
“是！”
薩斡爾終于放心了，收回空碗離去，轉(zhuǎn)身的時候悄悄吐出一口氣。
瞞過去就好，有大武皇帝送來的藥，老爺說不定會好起來的。
而此時的可汗金帳中，又在爆發(fā)著一場爭吵，吵架的雙方依然是韃靼左路軍主帥古日布和右路軍主帥必勒格。
古日布怒道：“已經(jīng)足足一天過去了，摩滿城距此不過百里，他們早該回來了，我憑什么不能懷疑其中有鬼？”
“有什么鬼？”
必勒格嗤笑一聲，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你覺得那群羅剎人是故意跑來投誠，然后拿命去當(dāng)細(xì)作？”
“不然呢？儺咄找來了羅剎鬼幫手，偏巧這時候來了幾千個羅剎鬼說要找他們報仇，這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
“你放屁還會崩出稀屎，怎么就不會有這么巧的事？”
“你他媽想打架是不是？”
“老子說實話而已。”
古日布性情剛烈粗暴，對必勒格這種陰陽怪氣的說話方式早就不滿已久，此時被他這么一挑釁當(dāng)場就暴起了。
圖巖就是個擺設(shè)，對這種情況完全不知道如何調(diào)解，剛才連說了幾句“別吵了”，可兩人沒一個聽他的。
“咳！大汗面前不可造次�！�
上首的國師仁臺開口了，先維護(hù)了一下圖巖的尊嚴(yán)，接著說道，“古日布，世上沒有絕對的不可能�！�
古日布瞪大眼睛：“國師你也信寧嵩的話？也信那群羅剎鬼是真來投誠的？”
仁臺微微一笑：“你想知道懷疑的真假，一起去相父帳外等個結(jié)果便是�！�
古日布?xì)獾眠B連喘著粗氣，他原本也是寧嵩的擁躉，可是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韃靼軍連遭挫敗，他現(xiàn)在開始對寧嵩的決策產(chǎn)生了懷疑。
因為有個擺在明面上的事實，是他們一直都忽略的。
寧嵩是大武漢人，與他們非同族。
尤其這一次，莫名其妙出現(xiàn)了幾千個羅剎人，說要找對面的羅剎人報血海深仇，可問題是他們并沒有來求見大汗，竟是直接找上了寧嵩。
這里邊如果沒有鬼，他是死活不信的。
“去就去，我倒要看看那群羅剎鬼是否真的能殺人�！�
仁臺還是微微一笑：“大汗一起去看看�！�
圖巖仍在狀況外，懵逼著起身，起駕前去寧嵩的大帳。
古日布怒氣沖沖的走在最前，圖巖隨后，沒人看到仁臺和必勒格在沒人留意的角度悄悄對了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