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火來得突兀,偏偏這時候門外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不可能的,這里是關(guān)押自己的地方,每天不間斷的都有人看守,怎么可能沒有人在?
答案就只有一個了——義父或者哲赫哥哥要殺了自己。
當想到這個可能性的時候,明蘭只覺腦子里一陣恍惚,眼睛被黑煙熏得睜不開了,一顆心也像是墜落到了深淵之中。
風從洞開的窗口灌入,催動得火勢越來越大,明蘭縱然捂住了口鼻也完全不頂用,被嗆得猛烈咳嗽了起來,咳著咳著連意識都開始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忽然,屋子大門被人一腳踹開,接著一道黑影沖了進來,手中寒光一閃,明蘭腳下的鐵鏈竟直接被砍斷,再接著她感覺到有人將她一把拉起,強行拖了出去。
涼爽的風在身體上吹過,將殘留在體內(nèi)的炙熱感覺吹散了不少,明蘭的意識也在慢慢回歸,她暫時沒能睜開眼,卻能感覺到自己似乎是在飛著,又或者是被人扛著在奔跑跳躍。
終于,在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后,明蘭感覺到奔跑的動作停了,接著,她被放了下來,有人將一個碗湊到她嘴邊,那是沁涼的水。
明蘭迷迷糊糊中下意識地喝了幾口,努力睜開眼,她左右看了看。
頭頂夜空中的烏云終于散去了,清朗的月光灑在地面,她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身處的環(huán)境是一片稀疏的林子,地形有點熟悉,這里似乎距離自己被軟禁之地已經(jīng)很遠。
她再轉(zhuǎn)頭,就對上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這是……薛同?金衛(wèi)高手之一,鐵猴子薛同?
此時的薛同臉上黑黢黢的,像是煙熏火燎過,頭發(fā)有被燒焦卷曲的痕跡,看起來有些狼狽。
見她醒來,薛同長出了一口氣,喜道:“明蘭小姐,你終于醒了?”
明蘭小姐?
這個稱呼讓明蘭又恍惚了一下,已經(jīng)多久沒人這么叫過她了?
哦對,好像上一個這么叫她的也是薛同,這個看起來是金衛(wèi)之中最弱,只以輕功見長,也常被人戲稱是在金衛(wèi)中湊數(shù)的漢子。
以前自己在公主府當婢女時旁人都是直呼她名字的,比她地位低的丫鬟婢女則叫她明蘭姐姐,當義父登上汗位,她搖身一變成為哲赫的正妻時,旁人又都只喚她太子妃。
但薛同卻是始終如一,見到自己時只恭恭敬敬叫一聲明蘭小姐。
“是……是你救的我?”
明蘭回過神來,艱難開口,只是聲音才發(fā)出,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聲音干枯暗啞,像是被人毀了嗓子似的,難聽之極。
薛同眼神暗了暗,不知道展示的是什么情緒,苦笑一聲道:“也是上天垂憐,正好被小人撞見他們設(shè)計火燒北院,想造成明蘭小姐意外而死的假象,小人若不來,小姐怕是已經(jīng)沒了。”
明蘭心里咯噔一下,怕什么來什么,自己擔心的事情終于成真了么?
所以那把火真的是故意為之的,只是要讓自己死得自然而然,又不會引起任何后果。
可是為什么?這是誰的命令?是義父還是……
哲赫兩個字她自己都不敢想,怕的就是真的。
薛同又笑了笑,說道:“不過好在小人來得及時,明蘭小姐也可趁此機會不用再回去了!
明蘭正在心痛中,聞言下意識地失聲道:“那怎么……”
話未說完,她自己戛然而止了,愣在原地。
皇家規(guī)矩早已深入她心,義父的積威也已經(jīng)讓她習慣了遵從,她原本想說她是被廢的太子妃,只能被繼續(xù)軟禁著,不能無故逃跑,可是話到嘴邊連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薛同臉上笑容忽的散去,低聲道:“阿蘭木長老死了!
明蘭的瞳孔一縮,一把揪住薛同的衣袖:“你說什么?”
薛同點點頭,直視她的眼睛:“意外落馬,撞破了腦袋,醫(yī)治不及后身亡!
明蘭呆住,手緩緩松開了薛同的袖子,眼中滿是不敢相信。
阿蘭木,她的二叔公,從小到大最疼愛她的人,居然就這么莫名其妙死了。
她不信,二叔公雖然年紀大了,可是年輕時就是羌人族最勇猛的戰(zhàn)士,騎馬對他來說就是和睡覺一樣簡單的事情,說他會意外落馬而亡,怎么可能?
明蘭呆呆的看著薛同,像是在尋求一個答案。
薛同點點頭,只說了一個字:“是。”
眼淚瞬間從明蘭眼中涌了出來。
她看薛同的意思就是在求證,她想知道二叔公的死是不是和義父有關(guān),因為她知道,義父要羌人族再次聚集一批人手趕赴交戰(zhàn)前沿,而這次連族中的老人和婦人都要。
明蘭跟著儺咄好多年,對他的行事風格十分了解,她的這些族人說是充作民夫,其實是要被當做肉盾沖在最前線的,為的是減緩韃靼人的沖擊,作為代價,他們將必死無疑。
這樣的要求阿蘭木肯定是不能答應(yīng)的,他是族中的二長老,盡管平時有些小心機,有時候也有點自私,甚至于明蘭還知道,二叔公有時候會利用自己太子妃的身份,教唆或是引導,但明蘭同樣知道,二叔公無論做什么,怎么做,最終的目的都是想要努力保護族人。
可是現(xiàn)在,二叔公就這么死了,死在義父的手里。
這一刻,明蘭只覺心如刀割,痛得連呼吸都覺得無比困難。
但是還沒完,薛同又說道:“明蘭小姐,還有件事,羌人先鋒軍如今只剩兩萬人了,如今正被大汗驅(qū)使著趕赴克日倫河東,準備繞道突襲韃靼帥營,但那里有韃靼八萬守軍!
明蘭悚然一驚,猛地站起身來,只是被火熏得頭暈?zāi)垦I形椿謴,腳下一軟險些再次摔倒。
薛同一把扶住她,卻被她推開,自己扶著身旁的樹堅強的站起。
她咬著嘴唇,臉色一片蒼白。
羌人先鋒軍,出征前是好端端的七萬人,可是現(xiàn)在只剩下了兩萬人。
那都是她的族人啊,和她是同一血脈的親人,可是現(xiàn)在連這最后兩萬人都要去送死了么?
恰在此時,薛同輕聲道:“明蘭小姐,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