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油燈的燈光本就昏暗,此時被巴爾思的轉身動作帶得微微晃動,更平添了幾分詭異的味道。
巴爾思刀尖穩(wěn)穩(wěn)指著女子,沉聲道:“你是何人?為何來此?”
說話間他悄悄觀察了一下門窗,門在他身后,沒有任何變動,那扇窗卻并沒有關緊,顯然這名女子正是從窗口進入的。
只是,巴爾思年歲不小,仍然眼神明亮聽力過人,卻完全沒有聽到這個女子是什么時候進的屋,顯然,這是個絕對的高手。
女子勾唇一笑,笑容明媚而危險。
“紅粉,七姑娘!
巴爾思瞳孔一縮,一種強烈的危機感涌上心頭。
他猜到了來人不同尋常,可是卻沒想到竟是如此大的來頭。
大武,紅粉。
這支據(jù)說全部由女子組成的細作隊伍,如今在大月氏簡直是無孔不入,無處不在,不論是之前的甸亞王朝還是現(xiàn)在的儺咄王朝,似乎就沒有她們探查不到的情報。
她們和韃靼的貪狼斗,和儺咄的金衛(wèi)斗,和盤踞在這里的每一國細作斗,就從未見過她們落入下風的。
巴爾思也對紅粉早有耳聞,并且聽說她們的首領是大武的溶月郡主,但實際掌權人是一個名叫小七的女子,她神秘、美艷、聰慧,又身手高絕,千變萬化,至今無人得窺她真實面目。
可是沒想到,今天她居然會毫無征兆的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巴爾思瞬間繃緊身子,開口就要呼叫守衛(wèi),他雖并非弱者,可是在這等高手面前還是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的。
然而小七卻笑吟吟道:“巴爾思族長不必緊張,本姑娘今日前來,是特地為族長送禮的!
巴爾思剛到嘴邊的呼喊聲戛然而止,擰眉看著她,問道:“老夫與紅粉素無瓜葛,不知七姑娘為何不告而至,又何談送禮?”
小七卻沒有回答,而是忽然換了個話題,問道:“聽說,方才那位大月氏太子妃明蘭也來找過族長了?”
一說到這個,巴爾思的臉色略微陰沉了些。
他也是個見慣了風雨的老狐貍,早就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可是想到剛才明蘭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他就忍不住怒火上涌。
只是當著小七的面,他并不想將這種受制于人的屈辱展示出來,便索性保持沉默。
小七像是知道他不會回答一般,身子往后靠了靠,懶洋洋道:“若是沒有猜錯,這位羌人公主想必是沒說什么好話的,為了在她那位好義父還有她那好夫君面前顯示自己的能耐,怕是拎不清秤鈕繩的來族長面前耀武揚威了一番吧?”
巴爾思心中一跳,他和明蘭會面相談的時候四周都是雙方守衛(wèi),相信紅粉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監(jiān)聽到什么。
小七又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接著說道:“讓我想想,她這次又要做什么呢?唔……要錢,要人,要糧,還要你們的人帶著你們的糧去給他們賣命送死,巴爾思族長,不知我說得對么?”
媽的,扎心!
巴爾思暗暗罵了一句,卻什么都無法反駁,因為小七全都說對了。
可他恨的就是這個,不管明蘭提出的要求是她個人所為還是受儺咄支使,總歸是算在他們頭上的,現(xiàn)在從小七口說出來,像是連他們這樣的外人都看不慣這種頤指氣使的行為,在為他打抱不平一般。
巴爾思繼續(xù)按兵不動,只淡淡問道:“七姑娘不妨開門見山直說吧,你此來所為何事?”
他表面神情平淡,其實心中在冷笑,不說明蘭,他們紅粉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若是沒猜錯的話,這個七姑娘應該會借著明蘭這個話題挑撥離間,甚至讓他們玉茲部在后方造反。
小七又是嫣然一笑,紅唇如火,誘人至極。
砰的一聲,一個木盒子被她擺到了桌面上,正是在山洞之內角落處放著的那個。
“我說了,是來給族長送禮的。”
小七說著話,已經(jīng)將盒子打開。
巴爾思本在猜測這里邊裝的會是什么,金子?珠寶?或是什么別的稀罕物?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盒子里竟然端端正正盛放著一顆頭顱,一只獨眼微睜,死不瞑目,盒子里用石灰墊著,防止頭顱腐壞,因此保存得十分完好,就是看得出這人在死前遭受過重創(chuàng),因為那張慘白猙獰的臉上縱橫交錯著許多傷口。
“這是何人?七姑娘送給老夫又是何意?”巴爾思微微皺眉,開口直接問。
小七倏地笑容收斂,問道:“巴爾思族長可是還在找刺殺令郎的兇手?”
巴爾思的眼睛猛地睜大,臉上神情變得有些扭曲。
“你什么意思?難道……”
小七頷首:“事發(fā)之日,我紅粉有人在場,卻難敵其手,不得不抱憾離開,但時候又巧遇,我便自作主張將他宰了,為族長送回,以祭典令郎,還望勿怪!
巴爾思死死盯著那顆頭顱,聲音顫抖:“他是誰?”
小七從懷中摸出一塊腰牌,輕輕放在桌上:“族長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么?他便是金衛(wèi),崔陽。”
當啷一聲,巴爾思手中長刀落地,目光呆滯,神情恍惚,像是失了魂。
長子之死一直都是巴爾思心頭的痛,他也一直在追尋真正的兇手,只是始終不得頭緒。
他也懷疑過金衛(wèi),可是又想到玉茲部暗中資助儺咄那么多年,人不能,至少不該這么喪心病狂。
然而今天先有明蘭上門示威,接著就是金衛(wèi)高手鐵猴子薛同當著他的面縱火并刺殺三長老,如此證據(jù)確鑿之下他再自欺欺人就是他蠢笨如豬了。
何況他本來就并沒有懷疑過這是紅粉所為,甚至連貪狼都有挑撥離間的可能,只是……最終結果竟然真的是金衛(wèi),是儺咄,是他養(yǎng)了十幾年的一頭白眼狼。
巴爾思的身體搖搖欲墜,但很快又強忍悲憤,重新站直身體,先暫時將喪子之痛和崔陽的腦袋放到一邊,目光炯炯的看著小七問道:“所以,七姑娘此來是要勸降玉茲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