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有些意外,點(diǎn)頭道:“對,就是這兒,敢問這位姑娘……你找我家夫人有何事?”
姬若菀一怔,他的夫人?這么說小姨回來后嫁了人,這是她的夫君,也就是自己的小姨夫?
她又看了那漢子兩眼,雖然身形結(jié)實(shí),可下盤虛浮,明顯不是練過武的樣子。
姬若菀微微一笑,說道:“尋親!
漢子頓時兩眼睜大:“尋親?她她她……她居然還有親人在世上?”
姬若菀點(diǎn)點(diǎn)頭,微抿著唇,眼神中仿佛帶著幾分不安與期盼。
漢子頓時興奮起來:“好好好,太好了!姑娘稍等!
說罷,他沖回院子里拿蓑衣,姬若菀也趁這機(jī)會往里邊打量了一眼。
院內(nèi)收拾得很干凈,墻邊一角種著幾株臘梅,紅的黃的都有,屋子的窗支起著,露出窗內(nèi)桌上擺著的幾盆水仙,也是開得正好。
姬若菀眼神閃了閃,果然像是小姨的家。
漢子已經(jīng)回了出來,身上披了件厚實(shí)老舊的蓑衣,說道:“她在鎮(zhèn)子西頭的磨坊,不遠(yuǎn),我這就帶你去找她!
他激動地走出門,似乎也在為自己婆娘忽然出現(xiàn)親人感到高興,姬若菀臉上帶著笑跟在漢子身后。
出了長石坊,往西邊走去,雨下得更大了,街邊不少攤販已經(jīng)開始在收拾準(zhǔn)備撤了。
漢子走在前,姬若菀落后他兩步跟著,路面上被雨水弄得一片泥濘,她一手提著裙擺走得有些慢,還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跨過積水,生怕弄臟。
兩人一邊走一邊閑聊著,尷尬而又不失禮貌。
漢子問:“姑娘你從哪里來?”
姬若菀:“京城!
漢子:“哎喲,我還沒去過京城呢。”
姬若菀:“回頭和我小姨一起來住一陣子,我隨時恭候!
漢子:“好好好,一定去,一定去!
姬若菀淺淺一笑,眼中意味不明。
不知不覺中兩人走出街坊,拐了個彎又走一陣,來到一條河邊。
姬若菀腳下頓了頓,有些詫異。
眼前的河水寬約十幾丈,河面上一座木橋連接兩岸,只是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雨天沒有月光,橋那邊的景象完全都看不到。
漢子回頭招呼:“姑娘,過了橋就是磨坊,你跟著我放心走,橋很結(jié)實(shí),不會有事的!
像是印證了他的話一般,身后不遠(yuǎn)處走來幾個漁民,有說有笑的,看樣子也要過橋。
姬若菀又是一笑,單手執(zhí)傘提著裙擺款款走了上去。
木橋距離河面并不高,河水湍急,那嘩嘩的流水聲近得仿佛人就踩在水面上似的。
“不過落雨天橋面濕滑,可得小心些。”漢子開口提醒,說到這里話鋒一轉(zhuǎn)嘆了口氣,“兩個月前,金娥就是在雨天摔了一跤,結(jié)果斷了一條腿!
姬若菀一驚,霍的抬起頭:“她現(xiàn)在怎樣?斷腿看過大夫了吧,恢復(fù)了么?”
小姨是她唯一的親人,一聽受傷瞬間吸引了她的注意,就連腳下的水聲和四周的黑暗都沒那么在意了。
漢子笑道:“放心放心,鎮(zhèn)上的大夫醫(yī)術(shù)了得,現(xiàn)在她已無大礙,我都叫她在家歇著,可她閑不下來,非要去磨坊,不然我也不會冒著雨天帶你去找她,而是直接將她叫回來了,實(shí)在是她現(xiàn)在走動不方便……”
他在前邊引路,口中絮絮叨叨,像是在解釋為什么帶姬若菀來這里的原因,不知不覺中兩人走到了橋的正中央。
姬若菀的腳步忽然停住,抬頭之時臉上已經(jīng)一片冷漠,前往十幾步之外出現(xiàn)了幾個人,狀似不經(jīng)意地攔在她的前方。
一回頭,身后那幾個漁民也停了下來,黑暗中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姬若菀已經(jīng)感受到了他們身上散發(fā)出的不善。
姬若菀又看向那帶路的漢子,秀眉一挑:“寧嵩的人?”
漢子咧嘴一笑:“不愧是溶月郡主,好眼力!
姬若菀又問:“貪狼?”
漢子笑呵呵看著她,負(fù)手而立,看似和氣,眼中卻有掩不住的輕慢與嘲諷:“好說,在下貪狼三擋頭,畢方,郡主殿下果然聰明,可惜還不夠聰明!
姬若菀并沒有生氣,不動聲色的問道:“哦?怎么說?”
“都說郡主殿下貴為紅粉首領(lǐng),聰慧精干,智計(jì)無雙,卻沒想到一個小姨便將你從京城引到了浙江,該說你是重感情,還是說你夠蠢?”
橋上的寒風(fēng)中夾雜著冬雨,胡亂撲在臉上,畢方也不在意,輕笑一聲接著道,“不過重感情好啊,寧相父就欣賞郡主這一點(diǎn),特此讓在下盛情邀請郡主赴鎮(zhèn)海城一敘!
姬若菀反問:“若我拒絕呢?”
她拎著裙擺的手倏地放開,手腕一翻青光乍現(xiàn),一柄長劍已經(jīng)在手。
畢方與她不過幾步距離,擒賊先擒王,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問題。
一直靜靜看著的前后兩撥人忽的動了,兩面漁網(wǎng)突兀地撒了過來,直直蓋向姬若菀。
姬若菀臉色一變,正要閃身躲避,畢方手中亮出一把弩弓,黑黝黝的箭頭正對著她,如此距離,如此勁弩,上有漁網(wǎng)兩頭有圍堵,似乎已經(jīng)全然沒了退路。
畢方還在笑:“郡主如何拒絕?以死明志?也對,反正你不識水性,從橋上跳下去就死,干脆得很!
然而就在這時,姬若菀身后的橋欄桿外忽然響起一個囂張的聲音。
“放你娘的屁!要死你去死!”
一道矮小的身影鬼魅般從橋欄桿外出現(xiàn),猛然間縱身一躍,劃過橋面,不偏不倚主動撲入漁網(wǎng)。
畢方大驚,想都不想抬手將弩對準(zhǔn)來人放出,手指才剛動,那個被漁網(wǎng)纏住的身影就撞在他身上,竟將他一起撞出了另一邊欄桿,兩人同時落入下方急流的河水中。
“姐姐,可以殺了!”
“不……”
噗通!
兩個同時發(fā)出的聲音戛然而止,消失在了河里。
而同時不見了的還有原本即將蓋住姬若菀的漁網(wǎng),還有兩邊圍堵之人眼中的得意之色。
姬若菀愣了瞬間,猛地沖到橋邊急聲呼喊:“廣生!”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橋欄桿上一小片血跡觸目驚心。
石廣生這個叛逆調(diào)皮的孩子,提醒她可以殺了,是因?yàn)樗嘈懦四莾蓮垵O網(wǎng),其他人不會是郡主姐姐的對手,所以他用身體帶走了漁網(wǎng),也帶走了畢方。
姬若菀的手指緊握劍柄,雪白的手背上青筋暴凸,她猛地回頭,眼神森冷,忽然厲聲喝道:“動手!”
數(shù)十道黑影從木橋兩頭出現(xiàn),直撲過來。
雨中,橋上,激戰(zhàn)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