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天河決堤似的鋪天蓋地襲來,好像要把這座山谷給吞沒了。
豆大的雨珠狠命地往楚謠身上砸,她把竹簍頂在頭上,卻于事無補(bǔ)。
她有些納悶,自己出門的時(shí)候雖然陰天,但并不像要下雨的跡象,怎么突然就開始電閃雷鳴,暴雨傾盆。
這種時(shí)候她顧不上太多,只能先找個(gè)高處避雨,否則引發(fā)山洪的話,逃也逃不掉。
她將飛爪釘進(jìn)石縫里,開始往斷崖上方攀爬。
她的身手非常靈敏,不到半個(gè)小時(shí)就爬到了寨子對面的洞穴里。
楚謠抬手抹去臉上的雨水,開始打量起這個(gè)傳說中的‘鬼洞’。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以前好像來過。
尤其當(dāng)她看到角落里那套白瓷茶具時(shí),無數(shù)記憶光影從腦海中閃過,卻又像鏡花水月般破碎,拼湊不齊。
她困惑地轉(zhuǎn)身,恰好對上了一雙極為好看的眼。
晏青山看著面前出落得如此娉婷的楚謠,心里說不出是嗔是喜,語氣里卻帶著十足的委屈,“你還知道回來?”
楚謠從見到他的那一刻,心跳得就像鼓點(diǎn)似的,連呼吸也急促起來,“你是誰?”
晏青山眸色一暗,嗓音染上薄怒,“楚謠,你這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一慌,緊張問道,“我以前認(rèn)識你嗎?”
晏青山眼底濃云翻滾,抿唇道,“楚謠,你在跟我玩什么把戲?那晚你說要回家勸說你阿媽,可你一走就是兩年零三個(gè)月!
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么過來的……
我把你送來的花瓣數(shù)了又?jǐn)?shù),起初只是逐漸枯萎,到后來全都碎了。
我猜想,可能是你阿媽不同意我們倆人的婚事,你正在努力說服她。
一年很快過去,第二年的時(shí)候,我開始懷疑,你是不是騙我的?
你一定是騙我的……
你根本就不想嫁給一只鬼,所以你才不來看我!
到了今日,我已經(jīng)在勸說自己把你給忘了,可你為何又來了?
是你阿媽同意我們倆的婚事了嗎?”
楚謠被他眼底那抹癲狂的偏執(zhí)嚇到,不自覺往后退了兩步,“什么婚事?你說的我怎么聽不懂?”
晏青山半瞇的眸子里晃出一抹陰戾的光,上前抓住她的手,扯入自己懷中,“答應(yīng)了鬼的話,就可以不作數(shù)了嗎?你明明答應(yīng)要嫁給我,現(xiàn)在為何裝傻充愣?”
楚謠被他的話嚇傻,連掙扎都忘了。
“我……我兩年之前從山坡上摔下來過,發(fā)了好幾天高燒,阿媽給我吃了神仙草,我忘記了很多事……”
晏青山怔住,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不記得我了?”
她搖頭,“不記得!
晏青山面上閃過一絲懊惱,又很快消失,緊緊攥住她的手,輕聲道,“沒關(guān)系,既然老天爺再次把你送回我身邊,就說明咱們緣分未盡。你留下來,我有足夠的耐心等你想起來。
就算想不起來也沒關(guān)系,我們還可以重新開始!”
不知是他手掌溫度太冰,還是他的話令她感到恐懼,楚謠狠狠打了個(gè)冷顫,立刻掙脫他的手,下意識往洞口的方向退去。
“對不起,我不能留下來陪你,我已經(jīng)和石頭哥訂婚了,下個(gè)月我就得嫁給他,以后……以后應(yīng)該也不會來了!如果我以前真的跟你有過什么,我已經(jīng)全都忘了,也請你一并忘了吧!”
晏青山那張清俊的臉此時(shí)如鬼魅般陰翳,“你喜歡他?”
楚謠不知該怎么回答,只能閉口不言。
晏青山卻會錯(cuò)了意,唇角扯出一絲殘忍的笑,周遭氣場變得陰郁而可怕,“我明白了,你喜歡上了別人,所以不要我了……”
她再次搖頭,想解釋不是這樣的。
可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那股強(qiáng)烈的戾氣就將她包圍。
楚謠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什么可怕的夢域,太陽再也不會升起,連喜怒哀樂都喪失了。
眼前一黑,身體像被人抽去了骨頭,仰頭倒下。
晏青山接住她,骨節(jié)分明的長指將她額前凌亂的發(fā)撥開,動作溫柔如斯,眸中戾氣漸退,但陰鷙卻在加重。
他在她的耳旁輕笑,“你騙我,不遵守承諾,還要嫁給別的男人……休想!
我原本并不在乎什么婚約、禮節(jié),我都已經(jīng)是鬼了,還在乎那些有的沒的做什么,只要你人是我的不就行了?
但我現(xiàn)在反悔啦。
我聽到你親口說出要嫁給別的男人,我心里非常、非常不痛快!
我要光明正大的迎娶你,楚謠,你這輩子都擺脫不了我,我要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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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代雄在家中等了半日,想著楚謠再不回來,她就親自進(jìn)山去找。
結(jié)果傍晚天擦黑的時(shí)候,楚謠自己回來了。
巴代雄一把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痛哭不已,“我的女兒,你跑到哪里去了?”
楚謠目光呆滯,神色凄迷。
巴代雄又跟她說了幾句話,發(fā)現(xiàn)她全然毫無反應(yīng),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她試探了下楚謠的神識,嚇得跌坐在地上。
三魂七魄,少了兩魂三魄。
不用問,定是落了洞,叫那洞神給勾了去!
接下來的幾天里,楚謠除了吃飯、喝水、睡覺,解決生理問題,其余時(shí)間都坐在床上,懷里抱著那件沒繡完的嫁衣傻笑。
無論誰跟她說話都不理,仿佛屏蔽了五感,喪失了心智。
巴代雄沒日沒夜地為她招魂,卻絲毫不見效果。
苗石頭一家聞訊前來,顧不得婚前忌諱,推門看到楚謠這副呆呆傻傻的模樣,皆是哀嘆。
苗阿爸朝桌角磕了磕旱煙,深深吸了一口,“婚約取消吧!
苗石頭盯著只會沖他傻笑的楚謠,眼眶紅了,說什么都不肯走。
最后還是苗阿爸將他拽出了院門,邊走邊說,“癡娃子,這楚謠落了洞,人和心都是洞神的了,你難道敢跟洞神搶女人嗎?”
這句話徹底讓苗石頭死了心,乖乖和阿爸回了家,再沒提過迎娶楚謠的事。
可巴代雄卻接受不了,她想到自己靈動可愛的女兒,變成了如今這副瘋瘋癲癲的樣子,幾欲崩潰。
她帶上了法器,拼盡半條命爬到那鬼洞里,說什么也要跟那洞神搶上一把!
剛立好壇,洞內(nèi)卻刮出一陣颶風(fēng),將石桌上的符篆全部吹飛。
她沒站穩(wěn),身體向后倒去,匆忙間抓住了洞口的藤蔓,這才沒有跌落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