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琰收拾著我吃完的餐盤,不動聲色地回答,“今早忽起大霧,我在巡山時與鹿群走散了,便就地扎起撮羅子,等迷霧散盡再去尋找它們。剛才去溪邊接水,沒想到卻遇見了你!
說起這個,我心里更加慌亂,“我也跟我的朋友們走散了,而且我們之間的傳喚工具也失靈了,不知是不是這場大霧的緣故?”
鹿琰的側臉在火光映照下少了幾分嚴凜,多了幾絲清峻,“不必擔心,這座大山是我鹿靈族居住的領域,沒有我的命令,任何飛禽走獸都不敢輕易對人類發(fā)起進攻。
現(xiàn)在迷霧太重,找也是白找。等這場霧散去,我會幫你尋到他們的!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我嘴上雖這樣說,但并不打算求助他,決定等迷霧散盡,我自己去找。
鹿琰隨手掰了塊奶酪塞進我嘴里,動作親密自然。
我詫異了下,將那塊奶酪叼在唇邊,沒有下咽。
按理說陌生男人碰我,我應該有很強烈的排斥反應,可鹿琰做的這些事情,我心里竟沒有半點厭惡。
反而多了絲親切……
“怎么不吃?你小時候最喜歡甜食了,但我不敢給你多吃,怕你蛀牙!
鹿琰垂眸看著地上燃燒過的灰燼,眼睫長如鴉翅,不禁唏噓,“早知道就應該多喂喂你,牙齒掉光就掉光吧,總比為了塊糖,跟別的男人跑了要好……”
我窘然問道,“我小的時候認識你嗎,為什么我沒有印象?”
鹿琰偏頭看向我,眸光深邃而晦暗,“這幾年,你過得好不好?”
我瞧出他并不想跟我說實話,只得淡聲敷衍,“不太好!
鹿琰的眉心微蹙,眼底劃過一抹心疼之色,語調輕得近乎囈語,“沒關系,你現(xiàn)在回到我身邊了,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覺醒鹿靈血脈,遠離那些塵世紛擾……”
我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意識卻逐漸模糊,視線里只剩下躍動的火苗,深倦的困意向我席卷而來。
“你已經很累了,睡吧!
他清越而溫柔的嗓音仿佛是這世間最好的催眠曲,我倒頭跌進他的懷里,緩緩合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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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再次醒來時,天色已黑,手機顯示的時間是晚上二十二點。
我揉了揉昏沉的太陽穴,從床上坐起來,還沒等我有別的反應,腳踝便被坐在床邊的鹿琰握住。
“你做什么?”我驚呼,把腳從他手中抽了回來。
“你的鞋子太薄,在雪地里走得時間太久,已經濕透了。我剛才按照你的尺碼,給你做了雙鹿皮靴,試試合不合腳?”鹿琰不以為意,淡聲道。
我看著他遞過來的那雙鹿皮靴,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鹿琰未免也太賢惠了吧!
難道他們這些當族長的人都得兼?zhèn)淠袐寢屄殑眨?br>
我嚴重懷疑他跟龍冥淵是同一個男德學校畢業(yè)的。
一個精修烹飪,一個專攻縫紉。
我穿上那雙靴子,發(fā)現(xiàn)非常合腳,里面絨毛又長又暖,瞬間不冷了。
踱步到門口,我挑起帳簾向外望去,黑夜里濃霧居然還沒有消散。
我倍感焦急,試圖再次用龍鱗聯(lián)系龍冥淵。
可一伸手,卻摸了個空……
“我脖子上那塊龍……那塊黑色的玉佩哪里去了?”我詢問鹿琰。
后者波瀾不驚,坐在床邊用匕首切著剛煮好的羊肉,“什么黑色玉佩?我沒有見到過!
“不可能!”我厲聲否決他。
睡覺之前龍鱗還好端端在我脖子上掛著,醒來之后就沒有了。
肯定是鹿琰趁我睡著的時候偷偷將它拿走了!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鹿琰挑起細長的眼梢,看出我臉上隱含薄怒,將一塊切好的羊肉遞到我嘴邊,“別總是那么暴躁,乖乖吃點東西,你睡了整整七個小時,不餓嗎?”
我沒有接那塊肉,反而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著他。
這個鹿琰身上有太多疑點,每當我想刨根問底去質疑他的時候,心里卻抑制不住地產生一種奇怪的親昵感。
勸我不要追究,甚至還想撲進他的懷里撒嬌……
我可是有夫之婦啊,絕不能做出對不起龍冥淵的事情!
我要控制我自己!
“我說了,沒見過你的那塊黑玉,不過可以給你別的玩具!甭圭鼜牟弊由险乱粔K三界牌,跟安羽丞送我的那塊形狀吻合。
我腦海中閃過片刻清明,“出現(xiàn)在我夢里的那個紅衣男人,是你?”
鹿琰沒有回答,而是用淡漠的視線看著我,“不想吃東西嗎?那就繼續(xù)睡下去吧,等你再次醒來,一切都會結束了……”
一股強大的精神力控制著我的整個腦域,使我神志逐漸模糊。
我并不想就這樣睡去,可眼皮卻沉甸甸地往下耷拉。
“不……我不能睡,我還沒有找到……”
我強行運轉法力,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鹿琰雙眸微瞇,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哦?你居然已經覺醒了三分之一的鹿靈之血,可惜,還是遠遠不夠……”
話音落下,他的雙瞳綻出一朵白色雪蓮,緩慢在他深淵般的眸底轉動。
我的精神力再抵抗不住,身體不由自主向后倒去,被他以溫柔的姿勢接住。
他將我打橫抱起,放回床上,又細心脫掉我的鞋子,掖了掖被角。
我的眼皮如同負載千鈞之重,但我的意識不愿就此沉眠,手指緊緊抓著床單,在做最后的掙扎。
鹿琰在我耳旁輕嘆了聲,“睡不著嗎?那我吹支曲子給你聽吧,你小時候很喜歡聽我吹骨笛!
須臾,悠揚的笛聲在撮羅子內響起。
那曲調沒有半分婉轉纏綿的情愛之意,反而有種回腸蕩氣的悲戚。
能吹出這種曲子的人,應該不是心懷惡念之徒……
我在這笛聲中松開了手,漸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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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我睡了很久很久,再次醒來時頭暈腦脹,連脖子都在痛。
一只微涼而修長的手從后面揉按我的肩膀,力道剛剛好。
我驀地一驚,從床板跳到地上,戒備地瞪著鹿琰,“你做什么?”
鹿琰掃了眼我踩在地面的腳,擰眉道,“穿鞋!多大人了還光腳,回頭又該鬧肚子!”
我覺得自己跟他無法溝通,準備逃跑。
當我瞥向門口,卻發(fā)現(xiàn)外面居然還是一片漆黑。
我意識到不對,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停在二十二點,與我上次醒來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