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晨下半身已經(jīng)碎成點(diǎn)點(diǎn)星光,正在修復(fù)柳若湘手腳上的傷,“若湘,答應(yīng)我,以后不要再害人了,好好活下去!
答應(yīng)過你的承諾,怕是不能兌現(xiàn)了。
希望來世,會有人在每年的初冬時節(jié),為你堆一個雪人……”
柳若湘泣不成聲,“阿晨哥你別丟下我,我不要別人堆的雪人,我只要你!”
“只是可惜,不能再接你放學(xué)回家了。
我很懷念,那時楊柳依依,你抱著課本站在樹下,對我念的那首江城子……”阿晨的魂魄淡如輕煙,隨夜風(fēng)逝去。
柳若湘拼盡全力,去抓那縷即將散落的微塵,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化為空氣,從指縫中溜走。
“啊……”她仰天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
她早已失去了流淚的本能,兩行鮮血從她眼中奪眶而出。
這時,柳若珍匆匆趕到。
她用自己佝僂的身軀,抱住柳若湘搖搖欲墜的身體,“三姐,收手吧!阿晨已經(jīng)走了,當(dāng)年經(jīng)歷過那場事故的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你也該放過你自己了!”
柳若湘緩緩回頭,雙眸空洞無光,聲調(diào)如同囈語,“你說得對,阿晨哥都不在了,我還留在這世間做什么,該結(jié)束了……”
柳若珍警惕地看著她,“三姐,你要做什么啊?”
柳若湘唇邊勾起一抹淺笑,可那笑容凄婉的讓人心疼,“我要聽阿晨哥的話,去地府轉(zhuǎn)世投胎。我要帶著阿晨哥的魂魄,好好活下去……”
柳若珍放下心來,攙扶著柳若湘的手臂,與她相互依偎,“三姐,我送你!”
柳若湘聞言看向她,眼底笑意蔓延,輕聲道,“好!
“柳師叔……”我見她們二人轉(zhuǎn)身要走,朗聲喚道。
柳若珍回過頭,淡然開口,“因我柳家家事,給諸位帶來許多麻煩,我柳若珍在此向諸位賠罪。
我這一生出世又入世,為了逃避,幾十年不曾下過茅山半步。
可我心里始終有一塊陰霾揮之不去,三姐的死成為了我的心魔,我窺不破大道,更無法釋懷。
如今找到了三姐,她愿意放下執(zhí)念前去往生,那我這個做妹妹的自然要奉陪。
我活了這么久,也已經(jīng)活夠了,諸位不必為我感到惋惜!
聽到她這樣講,我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目送她們姐妹倆互相依偎,跨過操作間的大門。
柳若湘仍舊維持著年輕時的容貌,柳若珍卻已至暮年,一老一少兩道身影并肩消失在廠房的盡頭。
她們跨過的是舊時代的歲月,迎接的是自由與新生。
龍冥淵幻出無妄,長指輕輕撥動琴弦,奏響清音。
泠泠琴聲如空谷幽山的溪澗,明凈澄澈,流淌進(jìn)所有人的心田。
許多鬼魂從操作間那些紙人的身體里飄蕩出來,我認(rèn)出其中幾個正是柳家的傭人。
它們朝龍冥淵所在的方向遙遙一拜,似是在感謝龍冥淵讓它們得到了解脫,轉(zhuǎn)身朝長空飛去。
刺眼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jìn)來,驅(qū)散了幾十年來濃厚的霧靄,舊廠房終于得見光明。
“太牛逼了……姐,你男朋友到底是做什么的。课以趺锤杏X他比薩滿還厲害!”安言昊已經(jīng)把胃里的水吐干凈,瞠目結(jié)舌地感嘆道。
我看著龍冥淵如琢如磨的側(cè)影,揚(yáng)起下巴得意道,“我就不告訴你!”
做完這一切后,龍冥淵收起古琴,向我攤開手掌,“走吧,我們回家。”
我伸手與他相握,笑著應(yīng)和,“好!
他的掌心微涼,可我卻能從中尋到一絲暖意,仿佛這段時間經(jīng)歷的所有困難與險阻,都不過此時一句,‘我們回家。’
安言昊默默跟在我們身后,努力降低自己的瓦數(shù)。
剛準(zhǔn)備離開,角落里突然冒出一道滿含怒氣的叫喊。
“喂,你們是不是忘了點(diǎn)什么?”
安言昊茫然地?fù)蠐项^,“誰在說話?”
我拉著龍冥淵的手便往外走,“沒誰,你聽錯了。”
龍冥澤再次喊道,“別走啊,你們理理我行不行!”
我停住腳步,對身側(cè)的龍冥淵說道,“我忘了點(diǎn)東西,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龍冥淵點(diǎn)頭。
我迅速跑回操作間。
“小鹿,我就知道你心里其實(shí)還是有我的,你不會把我丟下,對吧?”
龍冥澤身上纏著紅綢,狼狽的倒在地上,見到了我如同見救星般,臉上流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我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把之前掉落在地上的龍鱗吊墜撿起來,重新帶回脖子上。
“差點(diǎn)把你的寶貝逆鱗給弄丟了,那我罪過可就大了!”我再次牽起龍冥淵的手,撒嬌般的晃了晃。
龍冥淵眼底拂過一抹縱容的意味,隨口問道,“晚上想吃點(diǎn)什么?”
“火鍋吧,我去買菜!”我自告奮勇道。
“不是,你們難道都看不見我嗎?當(dāng)我不存在是吧!”龍冥澤氣得把嗓子都啞了。
安言昊終于尋到了聲源,“咦,這里怎么還躺著個人?”
龍冥澤徹底敗下陣來,音調(diào)里透著頹喪,“小鹿你別走,你看在我們兩個并肩作戰(zhàn)的份上,把我身上的紅綢解開吧!”
我低頭玩著龍冥淵發(fā)間的長生辮,充耳未聞。
龍冥澤糾結(jié)了半晌,從牙縫中冷冷擠出,“哥,我錯了還不行嗎!”
龍冥淵來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的審視著他,“與魙聯(lián)手,將龍宮攪了個天翻地覆,水族死的死傷的傷,這筆賬怎么算?”
龍冥澤悻悻的低頭,“大不了……我回龍宮幫你收拾爛攤子,替你處理公務(wù)!”
“禁足三個月!饼堏Y不動聲色道。
龍冥澤討價還價,“一個月!”
龍冥淵轉(zhuǎn)身便走。
“哎哥你回來,成交,成交!”龍冥澤聲嘶力竭地喊道。
龍冥淵旋踵,面無表情的扯住他身上紅綢,像牽狗一樣把他從屋里拽了出來。
我看熱鬧不嫌事大,將那段紅綢系成了個蝴蝶結(jié)。
安言昊還在納悶,“姐,為啥這人長得和你男朋友一模一樣啊,難道他倆是孿生兄弟?”
“別瞎說,龍冥淵長得比臭弟弟帥多了!”我的心眼已經(jīng)偏到北太平洋去了。
龍冥澤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但礙于龍冥淵在這,他不敢發(fā)作。
出了舊廠房,我們回到安言昊那輛車旁。
安言昊試探道,“不如你們商量下誰坐前邊?三個人都坐后排的話,可能會有點(diǎn)擠!
我和龍冥澤相互瞅了瞅,又飛速別開了視線,彼此眉眼間皆是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