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三個月，度日如年。
我不知道別人的妊娠反應(yīng)要多久，我已經(jīng)整整一個月沒怎么好好吃過飯了。
因為沒有母親在身邊，奶奶也沒有生育過，從沒人跟我說起，原來孕反時聞到葷腥油膩的味道就會想吐。
剛得知自己懷孕的那一周，我為肚子里的孩子著想，不停逼自己吃肉，補充營養(yǎng)，結(jié)果吃進去的全都吐了出來。
龍冥淵亦是操碎了心，變著法給我做東西吃，但我每次只能吃兩口，有的菜甚至一聞味道就不行了。
看見我趴在床邊吐個不停，他眼底滿是心疼，恨不得替我把孩子生出來，只可惜他沒這個功能。
我靠在他懷里，軟綿綿地說道，“這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我不會就這么吐啊吐滿七個月吧？”
“你不想吃這些，我再給你做點別的�！彼谜菩难刂业募贡齿p輕摩挲，語調(diào)溫柔。
在他的安撫下，我感覺好了一些，從他的懷里出來，側(cè)身背對著他，“我不想吃東西，不要再逼我吃東西了�！�
龍冥淵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你昨天不是說想吃奶酪，我讓侍女給你拿點去？”
我把頭埋進被子里，囔囔說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他簡直哭笑不得，“那你先睡會兒，我煮了牛奶燉雪燕，等你起來喝。”
我點點頭，但我才剛睡醒沒多久，現(xiàn)在根本不困。
龍冥淵坐在我床邊的椅子上，手里拿著一本產(chǎn)婦護理的書，看得極為認真。
書是龍心月送來的，這丫頭聽說我懷孕的消息，當(dāng)天便來到山巔牧場，帶了一堆海鮮和一摞書。
書是給龍冥淵看的，海鮮是送給我吃的。
她滿心歡喜地摸著我的小腹，“小侄子，我是姑姑。”
我啼笑皆非，告訴她顯懷還早，現(xiàn)在它就是個小蝌蚪，連胎教都聽不見。
她卻反反復(fù)復(fù)摸個沒完，嘴里不停念叨著，“我的小侄子，姑姑可全靠你了！從現(xiàn)在開始，我把所有公務(wù)都給你留著，我總算可以提前退休啦哈哈哈哈！”
我嘴角抽了抽，望向龍冥淵。
這龍王之位到底是有多可怕，能把人活活逼成這樣……
曾經(jīng)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現(xiàn)在精神逐漸萎靡，渾身上下一股子班味。
當(dāng)龍心月的咸豬手再次伸向我肚子時，龍冥淵終于忍無可忍。
把她和松子一起打包，扔進了縮地成寸的陣法中，直達水底龍宮……
并告訴她，無論我生的是男是女、是蛋是龍，都不打算讓它繼承龍王之位，別再做這種提前退休的美夢！
如果再敢逃避工作，就再延遲五年退休……
我和龍心月齊齊搖頭，太狠了！
月色如水，我看向床邊的龍冥淵，棱角分明的側(cè)臉在燈光下顯得不再凌厲。
他察覺到我在看他，修長的手溫柔地摸了摸我的耳廓，“哪里不舒服？”
我搖搖頭。
他隔著被子將手掌覆在我的小腹上，心疼的神色昭然若揭，“我看到書上說，孕吐反應(yīng)十二周后就會逐漸消失，但你現(xiàn)在好像還是很嚴重�！�
“每個人身體素質(zhì)不一樣嘛，書上說的也不能盡信�！蔽业f道。
他低下頭，吻了吻我的唇角，“就這一個，以后都不生了，舍不得看你受苦�！�
我笑了笑，“第一個還沒生出來呢，你就開始算計以后了？”
他握著我的手，聲線越發(fā)溫柔，“我會想辦法讓你生產(chǎn)時不那么疼，你不用害怕，相信我�！�
我只當(dāng)他是在哄我，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呢！
我已經(jīng)上網(wǎng)查過，就算生產(chǎn)時打無痛，宮縮那個階段也會痛得人死去活來。
沈云舒得知我懷孕后，也打電話告訴我，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她說自己寧可再闖一次鬼門關(guān)，也不想再生孩子了。
我只要想到七個月后要面臨的痛苦就毛骨悚然。
起身下床，“醫(yī)師說我已經(jīng)過了前三個月危險期了，現(xiàn)在胎兒很穩(wěn)定，可以適當(dāng)運動下。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整天在床上躺著，我四肢都要退化了，活動活動興許還能多吃點東西�！�
龍冥淵思忖片刻，拿過搭在凳子上的毛衣和羽絨服，一層層幫我穿好，裹得像個小熊瞎子，這才肯讓我出去。
山巔牧場剛下過一層薄雪，路面有些滑。
龍冥淵扶著我，像是在護著什么國寶級別的易碎品，生怕我一腳踩在冰上，把自己摔倒。
族中馬上就要過年了，那些年輕小伙和姑娘們都在張燈結(jié)彩準備過節(jié)，氣氛格外熱鬧。
我繞著那些撮羅子走了兩圈，突然問道，“摩格人呢？”
族人們都說沒有看見他。
我心想，他多半又去山下看望那個鄂溫克族的姑娘了。
我總覺得這樣不太好，偷偷跟人家姑娘私會，萬一被她的父母知道，豈不是會影響鹿族和人類之間的關(guān)系？
但我最近精力欠缺，等這該死的妊娠反應(yīng)結(jié)束，我得找個機會跟摩格談?wù)勥@件事了。
空氣中隱隱飄過來一縷食物的香氣。
孕婦的嗅覺最為敏感，我津了津鼻子，“這是什么味道？”
龍冥淵蹙眉，“好像是……烤肉味？”
“好香！”我懷孕后聞不得葷腥，最近兩周龍冥淵都沒有給我做過任何肉菜，現(xiàn)在驟然聞到，還覺得怪香的。
我順著那股肉味尋去，果然在山溪邊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火堆，上面架著一只烤羊腿。
羊腿剛剛烤好，撒滿孜然、辣椒面和鹽巴，滋滋冒油。
我咽了下口水，不由自主地朝溪邊走去。
驚擾到了圍坐火堆旁，正準備吃烤羊腿的那對男女。
摩格看到我，登時緊張地繃起了身體，將那個鄂溫克女孩拉到自己背后，擋得嚴嚴實實。
“公主……”
我見他們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淡聲道，“別藏了，我早就知道了�！�
摩格低頭，抿唇道，“對不起，公主……我和托婭已經(jīng)私定終身，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娶其他的女人，希望您能成全我們！”
那個叫托婭的女生聞言，抬頭望著他，目光溫柔而充滿愛意。
摩格緊緊攥著她的手，兩人難舍難分。
我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那噴香流油的烤羊腿，不耐地擺擺手，“你都把人帶到山巔牧場來了，我還能說什么？我不做那棒打鴛鴦的事，你既已認定了她，那就別辜負人家女孩子，得為自己說出的話負責(zé)�！�
摩格立刻點頭，“我明白�！�
我正色道，“你既選擇了人類作為伴侶，就要明白你們將來要面對的是什么，是生離死別，是生殖隔閡，是看著妻子一天天容貌變老，而自己容顏依舊……這些，你們都想好了嗎？”
當(dāng)初龍冥淵剛來到我家里，就把這些話一股腦說了出來，把選擇權(quán)全部交給了我。
我一步步走向他，皆是我自己的選擇。
摩格和托婭相互對望，目光堅定不移，異口同聲道，“想好了�！�
“既然你們都已經(jīng)想清楚了，我這邊沒什么好說的，但族中長老那里，你要想辦法自己說服他們，誰也幫不了你。”我語重心長道。
兒孫自有兒孫福，如果摩格連這關(guān)都過不了，那我又如何放心把族長之位交給他呢！
摩格口吻堅決，“我一定會說服他們的�！�
我欣賞地點點頭，然后將視線轉(zhuǎn)向火堆上那只烤羊腿，又咽了下口水。
再不吃，羊肉就該老了……
在場的人這回都聽見了我吞咽口水的聲音。
摩格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用小刀割下一塊烤熟的羊肉，恭敬地遞給我，“公主，剛烤好的，您嘗嘗？”
我笑瞇瞇地接過。
“她不能吃這個……”龍冥淵剛要阻攔，我已經(jīng)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龍冥淵拿出手帕，做好我馬上就要吐出來的準備。
可我把那塊肉炫完，似乎胃口大開，抬手擦了下油汪汪的嘴巴，眨了眨眼，“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