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絕洛的出現(xiàn),像夜霧里漫來的一縷清風,悄無聲息掠過屋前。
風過處,藤編搖椅晃了晃,“吱呀”一聲空響在寂靜里漫開。
原躺在椅上的沈書仇,已隨著那縷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百里之外的穹蒼下,顧清染一襲玄色勁衣獵獵翻飛。
她立在云端,雙眸比這禁忌的夜還要冷,周身劍意瘋涌如濤,連周遭的流云都被這股凌厲氣勁沖得四散奔逃。
抬手,旋身,每一個動作落下,都有劍氣自她掌心迸發(fā),如驟雨般朝那對男女傾瀉而去。
二人被劍氣逼得連連后退,衣袂被割出細碎裂口。
最讓他們心驚的,是她手中那柄無法窺探的劍,劍身似融在夜色里,不見輪廓。
唯有揮砍時撕裂長空的銳響,裹挾著淬了死亡的長風撲面而來。
那股看不見卻如影隨形的殺勢,壓得他們脊背發(fā)涼,只覺面對的不是一人一劍,而是整片蓄勢待發(fā)的殺陣。
劍勢正盛時,顧清染眸底的冷冽忽然裂了道縫。
一縷不安驟然攀上心尖,像一根針猝不及防扎進肌理,毫無預兆,卻尖銳得讓她呼吸一滯。
幾乎是預感升起的瞬間,她的動作猛地頓住,目光穿透百里風云,死死鎖向來時那座隱在夜色里的小屋。
神色驟然沉了,她不知那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可這股心悸如附骨之疽,每一次跳動都在嘶吼,是沈書仇,是她的師傅。
沒有半分猶豫,顧清染收了周身狂涌的劍意,足尖在虛空中一點,玄色勁衣掠起一道殘影,轉(zhuǎn)身便朝著小屋的方向疾掠而去。
被她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的男女愣在原地,望著那道驟然遠去的背影,滿臉錯愕,竟忘了追擊。
就連遠處與一團血肉纏斗,時刻分神窺伺的顧劍,也不由瞳孔微縮。
他沒料到,這占盡上風的顧清染,會突然棄戰(zhàn)離去。
望著那道急切的背影,顧劍眉峰剛蹙起,身前的血肉忽然發(fā)出渾濁的嘶吼。
趁著他分神的間隙猛地撲來,聲音里裹著陰狠的命令:“攔住她!”
那對男女雖滿心不愿再對上顧清染的劍,卻不敢違逆這道指令,只能咬咬牙,提氣追了上去。
禁忌殺氣劃破空氣的銳響,再度朝著顧清染的背影纏去。
顧清染的身影剛掠出數(shù)丈,身后那股禁忌之力已如蟄伏的毒蟒驟然發(fā)難,毫無預兆地狠狠撞在她后心。
悶響未落,腥甜已沖破喉間,鮮血順著唇角蜿蜒而下,滴在玄色勁衣上。
可她連眉梢都未蹙一下,足尖在虛空中猛地一點,身影反倒掠得更快。
此刻哪有半分余顧忌眼下,唯有那座小屋,那個讓她心悸的身影,在心底燒得她連身后殺意都拋在了腦后。
那對男女見她竟不顧傷勢只顧奔逃,對視一眼,眼底翻涌著狠戾。
周身力量再度凝聚,比方才那一擊更添幾分狂暴。
千鈞一發(fā)之際,遠處忽有劍嘯裂空!
顧劍先以一劍逼退身前老者所化的血肉,劍勢未歇,手腕旋動間,長劍已化作一道刺目流光,朝著那二人斬出石破天驚的一劍。
劍意如長虹貫夜,裹挾著摧枯拉朽的力道瞬息而至。
那對男女本就在與顧清染的纏斗中耗得力量枯竭,此刻面對這致命一劍,連抬手格擋的力氣都無。
只在一聲短促的哀嚎里,被那道盛極的劍意徹底碾成了飛散的齏粉。
斬了二人后,顧劍身影已如驚鴻掠至,目光落在顧清染染血的后背,伸手便要探看傷勢。
顧清染抬眸望住擋路的他,聲線冷得似浸了寒潭:“讓開。”
“你后背有傷!
顧劍紋絲未動,語氣里的擔憂壓不住,抬手想攔她去路。
顧清染半句多余的話也無,全然無視他的關(guān)切,側(cè)身便要繞開,腳步始終朝著那間小屋的方向,不曾有半分遲疑。
可就在她與顧劍錯身的剎那,身后虛空驟然泛起血色漣漪。
一道血芒破虛而出,其中竟探出只枯槁血手,帶著陰狠,直抓她毫無防備的后心!
顧劍眼尾驟然繃緊,眸色瞬間沉如寒淵。
手中長劍不及多言,已循著本能斬出,雪亮劍芒擦過顧清染耳畔的發(fā)絲,帶著凌厲的破風聲,精準截向那只奪命血手。
劍芒與血手相撞的剎那,氣浪轟然炸開,余波掃得顧清染衣袂翻飛。
可她恍若未覺,借著這短暫空隙驟然提速,身影如斷線紙鳶般掠向夜色深處,轉(zhuǎn)瞬間便沒了蹤跡。
顧劍望著她消失的方向,眸中微微沉思,他清楚,要追上去,必先解決眼前這尊怪物。
當下再無半分保留,周身劍意驟然勃發(fā),他雙眸中似有劍河奔涌,萬千細碎劍氣自瞳孔逸出。
剛一觸到劍身,便被那抹銀輝牽引,環(huán)繞劍身在半空織成細密劍網(wǎng),連空氣都被撕裂得發(fā)出錚鳴聲。
對面,老者所化的無皮血肉之軀發(fā)出桀桀怪笑,猩紅臟器在體表翻涌,腥臭的血霧裹著利爪,再度惡狠狠地撲來。
顧劍眼神冷厲如霜,手腕輕轉(zhuǎn),長劍嗡鳴震顫,劍刃劃破夜色時,拖出一道淡青色的劍痕。
劍氣凝實到極致的模樣,如秋水斬波,帶著能斬裂陰邪的凜然鋒芒,迎著那團污穢血肉,縱身殺了上去。
另一邊,顧清染全然不顧后背傷口崩裂的劇痛,拼盡最后力氣奔回小屋前。
可雙腳剛落地,心便直直墜入冰窖,這里,已尋不到半分沈書仇的氣息。
唯有夜風穿過屋前,吹動那把搖椅,在寂靜里反復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像極了無聲的嗚咽聲聽得她骨頭發(fā)涼。
.......
......
沈書仇從無邊虛暗中睜眼時,入目是滿室灼目的紅,帳幔垂落如燃著的胭脂火。
桌椅被紅綢纏得密不透風,連空氣中都飄著細碎金箔,混著燭火暖意,卻透著刺骨的詭異。
桌案上紅燭高燃,燭芯吞吐的昏黃光暈,將他映在墻面上的影子拉得虛浮。
他心猛地一沉,抬手撫過衣襟,才驚覺素白長衫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繡著纏枝連理的大紅婚服。
衣料厚重如凝血,卻壓得胸腔發(fā)悶,更讓他心頭一緊的是,雙腳腕被寒鐵鎖鏈牢牢鎖著。
鏈身貼在一側(cè)青磚上,稍動便發(fā)出沉悶的“哐當”聲。
沈書仇望著眼下的處境,只余滿心無奈。
沈書仇睜眼的剎那,另一處房間里,身著素色長衫的蘇絕洛似有感應般,她緩緩睜開了那雙凝著冰霜的眸子
她起身時衣擺輕掃地面,無聲落在這間靜得可怕的屋子。
屋內(nèi)正中央赫然立著一具朱紅棺槨,棺身纏滿紅綢帶,綢尾垂在地面,卻是一塵不染,像凝固的血痕。
蘇絕洛的腳步格外沉重,每一步都似踩在棉絮上,終是停在棺槨前。
她抬手,指尖觸到棺蓋時微微發(fā)顫,緩緩將其推開一道縫隙。
隨著涼氣漫出,棺內(nèi)景象撞入眼底,身穿大紅嫁衣的少女靜靜躺著。
鳳冠霞帔襯得她臉色白如宣紙,雙眸緊閉,長睫紋絲不動,連鼻尖都尋不到半分活人的氣息。
唯有嫁衣上的金線繡紋,在微光里泛著冷寂的光。
蘇絕洛望著棺中毫無生氣的身影,眼底的憐惜濃得要溢出來。
喉間發(fā)緊,朱唇微微蠕動,聲音輕得像怕驚碎什么:“茶茶……姐姐把他帶來了……你不要恨姐姐了,好不好……”
PS:這兩天有點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