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來得正是時候
“喂,大哥,我們保證這個項目能掙錢,營銷規(guī)劃宣傳規(guī)劃我們都已經(jīng)想好,您再認真考慮一下?”
“不了!
說完,楊飛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板寸青年和長發(fā)青年煩躁起來。
上次明明聊得挺好的,眼看大魚上鉤,怎么突然就變卦了,到底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
不甘心到嘴的肉飛了,長發(fā)青年又撥通了姚貝祺的電話。
讓他想不到的是,姚貝祺居然把他給拉黑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楊飛離開后,韓百媚一個人在辦公室抽煙,認真思考著利弊。
她心里偏向其中一種答案,只是一時半會兒下不了決定。
沒過多久,廠里又有顧客上門。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黑色襖子,里面打了條領(lǐng)帶,黑色褲子,頭發(fā)有些亂。
這是一位老客戶,自己開一家小服裝店。
每次訂的服裝,款式老氣,而且給不起價,質(zhì)地非常一般。
她接這樣的單,純粹是為了生活,做起來其實沒什么意思,純流水線產(chǎn)品。
“韓老板,這是訂金,來一批貨,老樣子!
黑襖男人扔了兩沓錢在桌子上。
韓百媚拿起錢,在手里翻動,一邊數(shù)一邊摸質(zhì)地。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至于這么警惕么!焙谝\男人邊說邊笑,露出一口黃牙。
韓百媚說:“我這兒有規(guī)矩,現(xiàn)金必過手,再熟的熟人也不能例外,吃過一次虧就不能吃第二次!
黑襖男人習(xí)慣她這樣,說:“你買個點鈔機不方便么?”
韓百媚頭也不抬,手里動作十分熟練,而且迅捷,“我更相信自己的手!
黑襖男人沒說什么,把椅子轉(zhuǎn)了個面,側(cè)身坐了下來,手里的傘倒立在滿是碎布料的地面上,濕了一圈。
“我跟老馮還有老魏一起商量過了,一起出60萬,想一起入股你的廠,韓老板覺得怎么樣?”
欣賞韓百媚的不止楊飛一人。
事實上,在這片廠區(qū),只要跟她合作過的小老板,都對她很欣賞。
她訓(xùn)練出來的這幫女工,手腳細膩,導(dǎo)致做工很講究,做工好,服裝就有競爭力。
他們好些小老板都和韓百媚提過,想投資入股的事情,只不過無一例外全被拒絕。
心里也清楚,十幾二十萬,入不了韓百媚的眼。
于是拉幫結(jié)派,找了兩個志同道合有相同想法的小老板,一起湊錢入股。
黑襖男人開口聊這個事,還是有些信心的,可韓百媚眼皮都沒抬一下,直接說道:“不感興趣!
“韓老板,60萬,真的不少了,我們只要四成股份,你好好考慮一下吧。”他轉(zhuǎn)過身來,正對韓百媚,“你這里的情況我們都了解,目前的規(guī)模,一個月賺不了多少錢,家里有個女兒要照顧,每月大部分錢都花在了她身上,想擴大規(guī)模,只能靠外部投資……”
不等黑襖男人把話說完,韓百媚便打斷了他。
“錢沒錯,做好了會給你送過去!焙喍袒貜(fù),至于入股的事情只字不提。
“韓老板性格要強,不如再認真想想,我先回去了!
黑襖男人拿起傘,沒再糾纏,直接離開了。
剛出門,就連續(xù)打了兩通電話,然后直奔一家茶館而去。
等在那里的還有另外兩個男人,一個看著跟他差不多歲數(shù),皮膚黝黑。
還有一個比他看著要年長幾歲,早已謝頂,幾根稀疏的頭發(fā)從左往右安靜地躺著。
“老魏,怎么樣,韓百媚答應(yīng)了嗎?”謝頂?shù)睦像T問道。
黑襖男人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沒有!
“六十萬還是不動心嗎?”黝黑的老郭疑惑。
黑襖男人連連搖頭,皺起眉頭:“這也太奇怪了,之前說要投資十幾二十萬,她還有過短暫的猶豫,起碼還是有考慮過的,今天我跟她提投資六十萬,她居然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眼皮都沒抬一下!
聽他這么一說,老馮老魏同時露出異色。
“不會吧?不應(yīng)該啊。”
“不對,這里邊有問題!”
謝頂?shù)睦像T撩起稀疏的頭發(fā)往后攏,說道:“二十萬還會猶豫,六十萬直接拒絕,說明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發(fā)生轉(zhuǎn)變了!
“這話怎么說?”黑襖男人問道。
老馮說道:“你們分析分析就知道了,韓百媚缺錢嗎?”
“缺,太缺了,誰都知道她女兒有病,需要很多錢。”
“這不就對了,老郭報出六十萬,只怕已經(jīng)擊破了她的心理防線,所以才會發(fā)生態(tài)度上的轉(zhuǎn)變!崩像T十分認真的分析道。
“照你這么說,被擊破心理防線,她應(yīng)該直接答應(yīng)才對,不應(yīng)該拒絕才對啊!
“你們懂什么,我們找了她這么多次,心理博弈上她一直占據(jù)著優(yōu)勢,可如果我們把錢砸到她的面前呢?”
“有道理,她一直拒絕,肯定是因為沒有見到錢,覺得我們沒有誠意!”
黑襖男人大笑一聲,“明天咱們提錢去找她!
“如果她還是不答應(yīng),該怎么辦?”老郭問了句。
“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這一大片地區(qū),跟她長期合作的只有五家店,但服裝廠可不止一家,要是我們?nèi)衣?lián)合起來,以終止合作威脅,你們覺得她會怎么選擇?”老馮笑道。
黑襖男人陰笑一聲,“韓百媚女兒那個樣子,她肯定會妥協(xié)的,嘿嘿。”
皮膚黝黑的老郭也笑道:“等成功入股后,我們就是那間服裝廠的老板之一,可以牢牢掌控貨源,也擁有了優(yōu)先特權(quán),以后這一大片地區(qū),沒有人能和我們競爭!”
三人暢談規(guī)劃發(fā)展,妄圖壟斷廠區(qū)這一大片地區(qū)的低端市場。
……
下午五點,幼兒園的校車路過,韓百媚打著一把舊傘,在路邊接女兒。
一個短發(fā)蘑菇頭的小女孩,背著紅色的小書包,被老師牽著手,送到韓百媚面前。
“今天囡囡乖嗎?”韓百媚抱著女兒。
幼兒園老師笑著說:“今天她很乖,和同學(xué)玩的很開心!
“是不是啊,囡囡!
“嗯。”囡囡乖巧地點頭。
韓百媚聽了,一直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忍不住對著小丫頭粉嘟嘟的臉頰親了一口。
囡囡呵呵地笑著,一雙眼睛瞇成了月牙,“媽,媽,羊!
她和普通小孩不一樣,雖然笑得很開心,但吐字卻很困難,十分生澀地擠出三個字來。
明明是‘癢’字,卻發(fā)音成了‘羊’字。
囡囡今年五歲,是自閉癥兒童,這種事是天生的,只能通過后天治療改善病情,最好的情況,也只是勉強達到普通人及格線的智力水平與溝通能力。
每年治療費用幾十萬,上的這所幼兒園,也是治療自閉癥幼兒的專門性幼兒園。
囡囡三歲的時候還不會說話,韓百媚覺得奇怪,就帶她去醫(yī)院檢查,得知這個消息后,感覺天都塌了。
更讓她心灰意冷的,就是她的丈夫,借口去外地搞錢,結(jié)果一去不回。
而丈夫家里的父母,當(dāng)初囡囡剛出生時,因為是女孩,就不管不顧,得知得了自閉癥,更無來往,根本就不認這個孫女。
她只能獨自一人撫養(yǎng)照顧女兒,每月少則一兩萬,多則三四萬的不穩(wěn)定收入,幾乎都花在了囡囡的治療和上學(xué)上面。
以前租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現(xiàn)在改租大單間,也是為了節(jié)省開支。
回到家里,她用手機播放少兒動畫給囡囡看,自己一頭鉆進了廚房,開始做晚飯。
簡單的兩菜一湯。
一個葷菜,一個素菜,一個番茄蛋湯。
夾起一塊肉,“囡囡乖,張嘴吃肉肉。”
囡囡‘啊’,乖巧的張開了嘴,咬著嘴里的肉,咯咯咯地笑著,生澀地夾起一塊肉,緩緩放到韓百媚的碗里,“媽,媽,你,也池。”
“囡囡真乖,嗯,囡囡夾給媽媽的肉肉很好吃哦。”
韓百媚笑著笑著,眼眶就紅了。
一個女人,管理著一家服裝廠,還帶著一個患有自閉癥的女兒,實在太難了。
吃過晚飯,收拾完了,早早讓囡囡洗了上床睡覺,等女兒睡下后,又穿上外套往廠里趕,訂單這么多,她得加緊盯著,加班加點也得完成。
出門時輕手輕腳,不忘關(guān)好窗,把門鎖上。
來到廠里,她拿出楊飛的名片,發(fā)呆了約莫一分鐘時間,撥通了上面的號碼。
……
這個點,楊飛和徐菲菲正在逛街,一部好萊塢電影上映,評分很高,馬上準(zhǔn)備進場了。
來到電影院,徐菲菲負責(zé)取票,楊飛負責(zé)買爆米花和可樂。
就在兩人匯合時,電話鈴聲響起。
看到來電顯示,楊飛稍稍有些意外,韓百媚居然會這么快回復(fù)。
他本以為至少還得等上一兩天。
徐菲菲瞥了眼楊飛手機屏幕,“女生?”
楊飛點頭,接了電話:“韓老板,怎么,有答案了?”
電話那頭,韓百媚說道:“你明天能抽空來一趟么,我們聊聊細節(jié)吧!
“明天?”
楊飛思襯,明天邱少平介紹一個朋友到公司里談一個別墅項目,屬于朋友介紹,慕名而來,楊飛肯定得親自接待。
只是具體時間還沒談定,有可能是上午也有可能是下午。
明天早上才能得到確切的答復(fù)。
“明天你沒時間嗎?”韓百媚問道。
楊飛說道:“明天我要先接待一個重要客戶,可能會晚一點!
“沒關(guān)系,只要不是晚上五點到八點,其它時間都可以。”
“好,我盡量早點過來!
掛了電話,楊飛稍顯激動,事情比想象中順利。
能拿下韓百媚的服裝廠,便可以制作獨立風(fēng)格的服裝,為以后創(chuàng)立品牌創(chuàng)造條件。
“你最近大動作不斷嘛,天天都有業(yè)務(wù)電話。”
“我有個大計劃,現(xiàn)在正在布局。”
“什么大計劃?”
楊飛賣了個關(guān)子,開玩笑道:“過一陣你就知道了,提前說會不靈的。”
徐菲菲沒有繼續(xù)追問,她很了解楊飛,該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于是抿嘴笑了笑,一對淺淺的梨渦顯現(xiàn),“走吧,電影要開始了!
……
第二天,九點剛過,邱少平介紹的朋友給楊飛打來電話,說今天上午臨時有個會議,見面時間得改到下午了。
這樣一來,上午的時間就空置出來了,他正好可以去一趟韓百媚的小作坊。
另一邊,韓百媚一大早給囡囡做了早餐,送她上幼兒園校車后,趕到廠里繼續(xù)工作。
昨晚大家本來晚上十點下班,她一個人獨自加班到十二點,加上早起,精神不是太好。
一到辦公室,就揪了幾片茶葉用熱開水泡開。
不多時,老魏來到了廠里。
他還是穿著昨天那身黑襖,里面穿著羊毛背心和白襯衣,一條花色領(lǐng)帶,土里土氣的。
與他同來的,還有謝頂嚴重的老馮和皮膚黝黑的老郭。
三個人都在韓百媚這里下了訂單。
所以,當(dāng)他們一起出現(xiàn)時,韓百媚并不吃驚,只是淡淡說道:“你們的訂單做好了會送過去的,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話雖然平淡,但還是叫員工多搬了兩把椅子進來,請三人落座。
老馮摸了一把頭,“我們今天來不是說訂單的事情。”
他笑著說道:“昨天老魏跟你聊過,我們?nèi)齻都有投資入股的意向,這里是六十萬,韓老板請過目。”
他的語氣算是客氣,說完,三人將包里的錢取出來,六十沓錢擺在桌面上,還是挺壯觀的。
之前習(xí)慣了現(xiàn)金交易,這次也不例外。
韓百媚看著桌面上推成小山的現(xiàn)金,稍微愣了一下。
“這是什么意思,昨天我跟魏總不是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我對你們投資入股的事情,不感興趣!
老馮注意觀察了韓百媚,愣的那一下,被他清楚捕捉,至少說明韓百媚是被六十萬現(xiàn)金震懾了一下的。
他讀取到的信息是:有機會。
“韓老板,我們?nèi)耸呛苡姓\意的,六十萬不夠,再加一些,也是可以的!
他們早有準(zhǔn)備,每人又拿出五萬塊現(xiàn)金,扔在桌子上。
現(xiàn)在,桌面上的現(xiàn)金,總共是七十五萬!
韓百媚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大一筆現(xiàn)金,說不被震撼是不可能的。
如果昨天楊飛沒有來過,她或許真的會動心。
但現(xiàn)在,卻是絕對不可能答應(yīng)。
韓百媚語氣平淡道:“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我對你們投資入股的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
老馮眉頭皺了一下。
沒想到韓百媚態(tài)度居然會這么堅決。
昨天已經(jīng)在老魏和老郭面前有理有據(jù)的分析過,還夸下了?冢贿@么拒絕,面子上立馬就掛不住了。
“韓老板,你家里的情況我們都清楚,女兒每月開銷都很大,你這邊每月必須大量接單才能維持開銷,這樣的日子太辛苦了,不如讓我們?nèi)牍,擴大規(guī)模,增加體量,這樣可以接更多的訂單賺更多的錢,難道不好嗎?”老郭看到老馮臉色不對,趕緊勸說道。
這種合作上的事情,能平和談下來是最好。
韓百媚不想跟他們就這個話題過多糾結(jié),說道:“我已經(jīng)重復(fù)很多次了,我不會和你們合作的,這個話題終止,謝謝。”
三人相互對視一眼,臉色都變得難看了。
好說歹說,而且拿出了足夠的誠意,結(jié)果依然被無情拒絕,連絲毫余地都不留。
老馮作為三人中最年長的,當(dāng)即變了語氣。
之前客氣的模樣不復(fù)存在,臉色陰沉下來,“韓老板,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在這片區(qū)域,長期和你合作的只有五家店,我們?nèi)颐磕暧唵瘟慷挤浅4螅銘?yīng)該清楚,可以說,是我們養(yǎng)活了你!投資入股也是想更好的展開合作,你如果不同意,我們?nèi)彝耆梢粤韺ず献骰锇,但是你,在失去我們(nèi)液,短期?nèi)的資金缺口能扛得住么?就算你能扛得住,你女兒囡囡能扛得住么?”
臉皮撕破,他也不再有顧忌,話也說得更加難聽,“你女兒囡囡,天生自閉癥,親爹跑了,爺爺奶奶又不認,全靠你自己,你不為自己想,難道也不為自己女兒想?”
“花重金治療,才不會長大了被人歧視,你說呢!崩像T說到這里,甚至笑出了聲,盡是嘲笑之意。
韓百媚徹底怒了,囡囡是她的寶貝女兒,是她的命,絕對不允許被旁人這么肆無忌憚的言論和取笑。
“滾!”
她努力克制,盡量不讓情緒徹底失控,現(xiàn)在在廠里,其他工人還在工作中,不想影響到她們。
“你真的無所謂失去我們?nèi)业挠唵?”老郭瞇著眼質(zhì)問道。
穿著黑襖的老魏也添油加醋,“看來,我們只好另尋合作方了,你這可是自己把路給走絕了,怪不了我們!
三人發(fā)出了最后的警告和威脅。
其實就是在賭,賭她不敢和他們決裂,從而被迫屈服。
韓百媚又急又氣。
換做以前,她肯定會把所有訂金退還,轟他們出去,從此不再合作。
可一想到囡囡,又有些投鼠忌器,諸多忌諱。
因為,她不確定,楊飛今天是否會出現(xiàn),口頭承諾畢竟是口頭承諾,臨時毀約的情況她遇到過太多,不敢把寶全部壓在他一個人身上。
真有個萬一,囡囡的治療費,怎么辦?
就在她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敲門聲響起,楊飛探了個腦袋站在門外,訕訕道:“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你們先談生意!
他看到桌子上擺放的大幾十萬現(xiàn)金,還以為韓百媚來了大生意,正要退出去。
韓百媚卻叫住了他,眼中帶光:“不,你來得正是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