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6章

夜色下的太虛山，白霧茫茫。

不見皎月高掛，唯見星辰若閃。

那漫天的繁星藏匿在厚厚的云層里，又被山間濃郁的霧氣遮掩，仿佛一雙雙洞悉人世的天眼躲在暗處偷偷窺探。

山腳下，雜草叢生的階梯上，有左臂挎著青皮葫蘆的瘸腿老人正在緩慢攀爬。

他穿著縫有補(bǔ)丁的藏青色粗麻大褂，洗的發(fā)白的寬松灰棉褲。腳下踩著雙鞋底磨平，且鞋面早已破爛不堪的黑色布鞋。

佝僂著身子，一瘸一拐，一歪一扭的往上行走。

他很瘦，也很老。

瘦的弱不禁風(fēng)，似隨時(shí)都有倒下的可能。

老的臉皮松垮，眼窩深陷，額頭的皺紋猶如田地里的溝壑那般深刻。

灰白的頭發(fā)亂糟糟的頂在腦門上，本就沒有幾根，還看起特別油膩。

他很累，累的氣喘吁吁，每走幾步便要停下來歇息片刻。

灌一口青皮葫蘆里的烈酒，渾濁渙散的目光遠(yuǎn)遠(yuǎn)眺望山頂。

“少爺，老奴六千年沒來看您了。”

“您，可好？”

吐字如珠，笑意溫醇。

他咧著嘴努力挺直腰桿，眼角隱隱泛有淚光。

低頭擦拭，拎著陪伴他一萬多年的青皮葫蘆，老人再也忍不住心底彌漫的悲傷，自責(zé)哽咽道：“少爺，老奴無用，徒勞無功奔波六千年，依然沒能查清那件事的真相�！�

“無法給您報(bào)仇，無法為您討回公道。”

“老奴有罪，罪該萬死�！�

他砰然跪地，淚如雨下。

說不出的凄涼與內(nèi)疚，顫動(dòng)著肩膀泣不成聲。

山頂，有宮裝女子于霧氣中走出，同樣目露哀傷。

“崇伯�！�

她輕輕的喊道：“大哥不會(huì)怪您的�！�

老人身體一僵，似聽到了遠(yuǎn)處傳來的女子之言，連忙卷著袖子開始抹臉。

宮裝女子“體貼”道：“天太黑，念兒什么都沒看到�！�

老人神情肅穆的整理衣衫，將青皮葫蘆重新挎回左臂，恭聲施禮道：“見過大小姐�！�

姜常念搖頭道：“我更喜歡您喊我念兒，如從前在姜家那時(shí)�！�

老人左腳前移，一步登頂。

他站在太虛造化碑前，心神恍惚的望著六千年前姜臨安神魂俱滅的隕落之地，滿腔戾氣不由自主的擴(kuò)散道：“少爺說了，禮不可廢。”

“一日為奴，終身為奴�！�

“我雖不是姜氏仙族的奴仆，卻是誠心奉少爺為主�！�

“他不在了，沒有他的允許，我再無資格喚你念兒。”

“你，畢竟是凰界之主，一界至尊�！�

姜常念落寞道：“在念兒心里，我永遠(yuǎn)是那個(gè)受了委屈會(huì)找您哭訴的小念兒�！�

“崇伯，念兒從未將您當(dāng)做外人視作奴仆。”

“不僅我如此，整個(gè)姜氏仙族亦是一樣�！�

老人放聲大笑，眼底有柔色一閃而逝。

他伸出缺有拇指的右手，指向太虛造化碑上排名第六的龍凰法相道：“那個(gè)人，與少爺是何關(guān)系？”

“是如外界盛傳的，他是少爺?shù)妮喕剞D(zhuǎn)世，還是有人故意放出的謠言？”

姜常念坦然回答道：“傳承之人�！�

老人動(dòng)容閉目道：“確定不是少爺?shù)妮喕剞D(zhuǎn)世？”

姜常念語氣苦澀道：“本質(zhì)上并無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