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錦只是靜靜地聽著,許久才說:“婆婆的故事,就像是話本上一樣浪漫!
盛婆婆笑了笑,“這不過是千萬夫妻平淡生活的縮影,哪有什么浪不浪漫的?”
“那婆婆的家人呢?”
問出這一句話之后,蘇時錦突然就有些后悔了。
她孤身一人住在這深山老林,哪里像是有家人的樣子?
氣氛短暫沉默了一會兒。
沒多久,他們的眼前便出現(xiàn)了一座小小的寺廟。
江斯年率先進去,但卻因為上香的姿勢不對,被盛婆婆稍微教訓(xùn)了兩句。
之后,她與江斯年便一左一右的站在盛婆婆身旁,學(xué)著她的模樣,真心實意的上了香,誠誠懇懇地磕了頭。
等到一切結(jié)束,又已到了中午時分。
盛婆婆又慢悠悠地帶著他們往回走,邊走邊說:“年輕的時候,我總覺得家人并不是非常重要,我一直覺得,只要能與愛人相伴相守,那也是一件極其幸福的事。”
“或許是因為,我出生在普通人家,而他,卻是家財萬貫,我們的相遇狗血而又意外,他最怕狗,有日被狗追著跑,那狗恰巧是我養(yǎng)的,平日里,小白從來不追人的,那日卻偏偏追著他跑,真真是說不出的緣分!
說起從前的事,盛婆婆的臉上總是掛著溫柔的微笑。
“那時我的兄長還在,他一個富貴公子哥,卻請了我的兄長去當(dāng)隨從,后便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某霈F(xiàn)在我左右,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他那時就瞧上了我……”
“他的家族一直都在尋找傳說中的藏寶圖,仿佛每一個時代,都有一個屬于那個時代的寶藏,可就如這個時代一樣,一直都不曾有人尋到過,后來我們成了家,成了人人艷羨的恩愛夫妻,后來他也迷上了寶藏,窮極一生都在尋找那所謂的藏寶圖……”
“他是商人,雖算不上家財萬貫,卻也算是不愁吃喝,可為什么要尋找那寶藏呢?是因為執(zhí)念,又或許是因為,我們多年都無法擁有屬于自己的孩子……”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苦笑了一聲,“年輕時候的我,總覺得自己的身體出了大問題,我們廣尋名醫(yī),扛下層層壓力……”
“成親的第一年,一切相安無事,第二年,家中人與街坊鄰居總是竊竊私語,第三年,身邊相識的親朋好友都抱上了孩子,約莫是第五年的時候,家婆開始打聽起了城中的良善女子,準(zhǔn)備為我夫君納一房小妾,他卻在壓力最大的時候,告之所有親朋好友,是他,此生無子!
她的雙眼亮閃閃的,仿佛想起了自己夫君此生的高光時刻。
她說:“后來我們私奔了,帶著少量的銀兩與家當(dāng),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那里沒有人認識我們,自然也沒有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我時常會想,他為何就不后悔呢?我忍不住想問他。”
“他卻說,他從不后悔,他說,即便只有我們兩個人,也能平平淡淡,幸幸福福的過出精彩的人生!
聽到這里,蘇時錦神情落寞的垂下了眸,“他是對的,人這一生能夠遇見相愛的人何其困難?何況你們那么相愛,至少你們兩個相伴相守到老了……”
盛婆婆笑了笑,卻是聲音平靜的道了那么一句。
“就在我們私奔的第二年,他病死在了一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風(fēng)寒。”
她淡淡地說:“只記得那一年我二十三,而今年,我七十三!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蘇時錦的心臟仿佛漏掉了半拍。
整整五十年的光景!
她竟守了整整五十年的寡!
無夫,無子,無親。
便孤身一人……
短短幾句話,卻已是她的一生……
她卻仿佛沒事人一樣,只是望了望藍藍的天空。
“時間過得真快呀,我們住的小院都翻新了好幾次了,偶爾回想,總覺得他一直都在我身旁,只是感慨,從前說好的要一起變老,如今倒是只剩我一個人白頭!
說到這里,她似笑非笑的看向蘇時錦。
“你說世上擁有那么多玄幻的事情,那人死之后,是不是真的會下入地獄,走上奈何橋呢?我時常在想,待我壽終正寢的那一日,他會不會在橋上等我?后來又想,他可能還是如當(dāng)初一般意氣風(fēng)發(fā),而我卻已垂垂老矣……”
說著,她嘆了口氣,“不等也罷!
不知不覺間,她們已經(jīng)走回了院中。
卻像是聽了一個漫長的故事,直讓蘇時錦的內(nèi)心久久也不能平靜。
如果說,剛剛她只是有所猜測,那現(xiàn)在,她幾乎可以肯定。
盛婆婆,她也是穿越者!
只是她穿到了一戶尋常人家,經(jīng)歷了一段尋常卻又不尋常的愛情。
她的一生不如他人那般轟轟烈烈,卻也平淡的讓人心酸……
可一個人,是如何能夠忍受那日復(fù)一日的寂寞,就待在一處深山老林。
一守,就是幾十年呢……
才二十三歲!
她夫君離世的那一年,她才二十三歲!
也就是二十一歲左右,她就與她夫君成親四五年了!
那樣懵懵懂懂的愛情,在十七歲就喜結(jié)連理……
原本該是多么幸福的一生。
卻因為沒有孩子,而了了余生。
她突然覺得這個時代太殘酷了……
對女子而言,似乎更加殘酷。
可身為現(xiàn)代靈魂的她,為何能夠忍受得了呢?
蘇時錦的心中五味雜陳。
盛婆婆卻很快,又為他們煮好了午飯。
“家中已經(jīng)許久不曾這樣熱鬧了,從前每一次熱鬧,都是寧兒過來玩的時候,說起來,也有許久不曾見過那傻丫頭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坐到了桌邊,“你們兩個都發(fā)什么呆呢?先吃飯呀!
蘇時錦默了默,想說什么,最后卻是欲言又止。
江斯年也是自顧自的吃著飯,眼里的神傷不言而喻。
盛婆婆卻笑了笑,“我不過是跟你們說個故事,你們何必如此沉默?其實我早就習(xí)慣了一個人生活了,多大點事呀?如今人家問起來,我老婆子都是說,我家老頭剛剛過世,或許我剛剛也該這樣子說,如此一來,你們也就不會如此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