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辜與我們擦身而過的時候,雖然克制有禮,但太過生疏冷漠。
別說我和墨修,連坐在床上的阿問,目光都沉沉的看著他朝外走。
竹屋外面,何壽叫了一句:“何辜。”
可何辜只是朝他笑了笑:“我去竹林走走。”
跟著依舊溫和有禮的朝我們眾人行了行禮,轉身一步步的朝竹林走去。
沒一會,竹屋前就有著兩條直線般的腳印,宛如一個銳角般錯開。
我和墨修從那邊竹屋走過來,兩排腳印交錯,卻相依相存。
可何辜一個人往竹林走,單排的腳印,看上去就顯得幾分寂寥。
“哎!卑栞p嘆了口氣,朝我們苦笑道:“就讓他靜一靜吧。”
這才抬眼看著我和墨修,臉上依舊帶著一絲絲的傷痛:“阿熵神魂被滅了嗎?”
我聽他開口,瞬間就感覺心頭有點微微的發(fā)酸。
也不知道是因為阿問到現在還只是記掛著阿熵。
還是因為,自己努力救他,或許并不是他所要的。
掃了一眼阿問,見他身體膚色正常,并沒有上次見到時那種赤紅色。
但臉上再也沒有了原先那種溫潤,就像青折才死的時候,他見到我的那種陰沉。
而且這次他眼中,好像一片死寂。
連當初青折死后,那種強撐著主持大局的光芒都沒有了。
不知道為什么,我瞬間想到摩天嶺上,阿問與我斷情絕義后,何壽跟我說的。
問天宗,問天,而阿熵,就是阿問的天。
可現在,阿熵神魂已滅,阿問的天,真的塌了。
我突然有點不敢面對阿問了。
當初青折死于我手,現在阿熵的神魂滅于我手。
阿問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全部都被我弄死了。
可我卻還以為……
他醒過來,我跟他,依舊會和以前一樣。
或許,阿問現在也會后悔。
當初蛇棺事發(fā),他不入清水鎮(zhèn),不讓何辜何壽他們救我,就讓我耗死在那里,就好了。
我并沒有刻意引動神念,可阿問情緒中的傷意太濃。
或者說,再次見到我后,這種悲傷,濃到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連建成這竹屋的活竹,以及沉青都感覺到了。
竹屋窗邊青挺的竹葉,似乎都耷拉了。
沉青原本見我進來,一張小臉笑瞇笑瞇的,可這會也跟被風雨吹打的小鳥一般,縮在蓬松的羽毛中,只留著一雙黑亮的眼睛,溜溜的打量著外面。
屋外的何壽也感覺到了,他們都走了進來,似乎想開口。
我知道阿問這個時候,或許是真的不想見我的。
瞥了一眼旁邊還是句芒真身的沉青:“外面日頭正好,想去走動一下嗎?”
沉青緊張的看了一眼阿問,動了動翅膀。
她被九尾以狐尾,抽斷了全身脊椎和翅膀,就算墨修以神念喚醒了她,肖星燁以水幫她重新固骨,可終究是傷得太重,一時半會也沒這么快好。
竹屋里的環(huán)境,有點壓抑。
我朝墨修點了點頭,伸手準備抱起沉青。
她現在是句芒真身,一旦出現在天禁之下,怕又會再出現天譴什么的。
可還在養(yǎng)傷,就在竹屋外面走動一下也好。
可就在我伸手抱起沉青的時候,卻聽到阿問沉沉的道:“我打算前去南墟,歸心于后土,讓她生復,然后醒過來。”
我伸著的手,猛的就是一頓!
扭頭不可置信的看著阿問!
“阿問!”何壽直接一昂脖子,就到了床邊,盯著阿問:“你胡說什么!”
何極卻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輕嘆了口氣,轉身坐在竹屋的臺階處。
我只感覺心抖得厲害,沉青微微前傾,將蓬松柔軟的羽毛裹住我的雙手,眼睛宛如那枝頭小鳥般看著我,似乎想安慰我,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何悅,謝謝你和墨修想盡辦法救我!卑柹眢w往后靠了靠。
沉聲道:“其實無論是我身體歸心,還是阿熵神魂奪舍我,都是我自愿的!
我聽著,只感覺一盆冷水,從頭淋到了腳。
又好像全身都在火辣辣的生痛,就好像當初沉入西歸那弱水之中一樣。
一時之間,不知道是冷,還是熱,就感覺全身臊得慌。
原來……
真的是他自愿的!
我手指在沉青蓬松的羽毛中,動了動。
所以,還是我,讓他不能歸心。
是我,打亂了他的計劃。
是我,讓他還要再痛苦一次咯!
“何悅。”沉青擔心的看著我,蓬松的羽毛下,她努力挪著雙手握著我的手,輕輕的喚了我一聲。
墨修對于這種結果,好像沒有半點吃驚。
何壽在竹屋里跟著亂爬的烏龜一樣,溜溜的轉來轉去。
見我們都沒有說話,瞪著我們,張嘴想說什么。
可掃過我們后,估計是怕打不過吧。
又急急的走到外邊,一腳就想將坐在竹屋臺階邊的何極踢開。
可他一腳踢下去,何極連動都沒動,更甚至傳來金石相撞的聲音。
何極明明感覺被踢,卻連頭都沒有抬,只是低頭看著臺階下面的細沙。
何壽好像踢了個石頭,復又一把扯過何歡:“你是不是也知道?”
何歡推著他的手,沒說話。
何壽又順著何辜前往竹林的腳印看了看,然后扭頭猛的盯向旁邊竹屋的何苦。
她抱著阿乖,朝何壽點了點頭。
我站在沉青睡著的窗邊,見他們這些,突然感覺這也確實沒什么意外的了。
畢竟在原先阿問身體無骨,歸心的時候,我們都知道,他是樂意的。
只是我和何壽何歡,當時根本就沒有去想,阿問愿不愿意被我們救。
因為我們不能不救!
怪不得何辜看了我們一眼,就走了。
不只是因為我和墨修在辦婚禮了,他不想面對我們。
還有他已經知道,阿問的打算了。
他是問天宗的小師弟,跟阿問最親。
胡一色剛死,阿問又要走了。
何辜再堅強的心,也撐不住吧。
見大家都沉默,阿問低咳了一聲:“后土廟那黑色石球里囚禁的是阿熵的真身。”
“那石球乃是后土眼球所化,阿熵半具真身還是能困住的。你和墨修要成婚了,我也沒什么送的,就把這個當成我這個師父的隨禮吧!卑柕偷偷恼f著。
復又低咳了一聲:“這高堂我就不當了,也當不了!
他說話間,直接從床上站了起來。
看了我和墨修一眼:“我天亮醒過來時,就已經能動了。只是,在等何悅醒過來,也告?zhèn)別。”
“不用!”我扭頭盯著阿問。
依舊不死心,冷呵的問道:“告別后,你想去哪?”
“南墟,歸心,歸家!卑枦]有半點閃躲,直接與我直視。
坦蕩得好像他真的就是想回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