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審現(xiàn)場，陸劍山頹然而坐。
一天之內(nèi)，他要接受太多的不可思議，太多的詭譎離奇，而這些事，都與他有關(guān)。
陸劍山只是以為自己的父母都病死了，所以母親才會在彌留之際將他托付給顧正義。
沒想到，其中的緣由竟這么復(fù)雜。
“顧正義，你跟陸漢明是什么仇什么怨？”
馮濤站了出來，他瞇著眼，盯著顧正義。
顧正義看向法官：“這件事與這次庭審沒什么關(guān)系……”
馮濤立即打斷：“我有理由懷疑，正因為顧正義與陸漢明的恩怨，導(dǎo)致了他虐待陸劍山�！�
法官想了想，對顧正義說：“你必須作出解釋，或者提取你少年時的記憶影像�！�
顧正義想了想，說：“陸漢明比我大八歲，是福利院第一批孩子。他人高馬大，經(jīng)常欺負(fù)我們這些年齡小的�！�
……
顧正義沉默，審判庭死一般的寂靜。
然后……
就沒有然后了。
“顧正義，你僅僅因為陸漢明經(jīng)常欺負(fù)你，你就對他懷恨在心？他是怎么欺負(fù)你的，你們之間都發(fā)生過什么？”
顧正義微微蹙眉，顯然是不想提及當(dāng)年的事。
馮濤大聲說：“我要求看顧正義與陸漢明之間的記憶影像�！�
法官敲錘：“支持原告訴求�！�
畫面一轉(zhuǎn)。
還是那個福利院，院中的大楊樹還沒長那么高那么大。墻上用油漆寫著“互親互愛，團(tuán)結(jié)互助”等標(biāo)語。
那時的顧正義很瘦小，他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無論干什么都是一副警惕的目光。
媽媽拿著一張卷子走了出來，拍拍貼著膏藥的手，大聲對大家宣布：“顧正義這次又考了滿分，所以，晚飯獎勵一個雞蛋�！�
角落里，顧正義沒笑，始終沉默著。因為他知道，這個雞蛋吃不到他肚子里。
吃過飯，媽媽果然給了顧正義一個雞蛋，還溺愛的揉揉顧正義頭發(fā)略顯稀疏的腦袋，并說了幾句鼓勵的話。
顧正義握著雞蛋，一語不發(fā)。
“拿來！”
媽媽剛走，身后就傳來呵斥聲。
顧正義回身，看著比自己高兩個頭還要多的陸漢明，依舊一個字也不說。
顧正義就像個悶葫蘆，倔強(qiáng)的悶葫蘆。
陸漢明動手來搶，顧正義扭身甩開。
然后……
雞蛋狠狠摔在地上，再一腳踩上去，碾成碎渣。
顧正義吃不成，也不讓別人吃得上。動作干脆利落！
“你真欠揍！”
于是，陸漢明把顧正義打了一頓，自己打不過癮，還招呼另外幾個大孩子一起打。
顧正義先是反抗，然后就蜷在墻角，雙手抱著頭，他的身上出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鞋印。
庭審現(xiàn)場，包括原告在內(nèi)的所有人驚住了。
“這哪是孩子，這簡直就是一群土匪�！�
“陸漢明已經(jīng)稱王稱霸了，典型的大哥大，這個人……唉……”
“顧正義為什么不告訴養(yǎng)母，挨了頓打，白挨了。這種事以后還會發(fā)生�！�
“福利院，尤其是不規(guī)范的民辦福利院，這種事不少，父母管不過來這么多孩子。而且，這些孩子經(jīng)歷不同，個性不同，可以說拳頭硬的說話就好使�！�
“這種福利院，就是這樣的氛圍，有些時候，比這個還要糟糕�！�
這時，有人驚呼：“快看，顧正義要干什么？”
畫面中，時間已過了午夜，一個房間里，睡了七八個孩子。
顧正義慢吞吞的爬起來，端起臉盆，緩緩走到陸漢明面前。
顧正義面無表情，眸子里卻散著一種攝人心魄的光芒，透著一股狠勁。
他把盆里的水倒在陸漢明身上，隨即膀子掄圓了用搪瓷盆砸向陸漢明的腦袋。
“當(dāng)……當(dāng)……”
就像敲鐘一樣，顧正義每一下都鉚足了勁。
第一下把陸漢明打醒了。
第二下又懵了。
第三下眼冒金星。
第四下鼻子里像開了醬油鋪子。
等有人反應(yīng)過來拉開顧正義的時候，已經(jīng)砸了七八下了。
陸漢明臉腫了，鼻子也在冒血，額頭鼓起兩個大包。
他怒不可遏，咬牙切齒的撲向顧正義。
顧正義雙手護(hù)住頭臉，又一次蹲到了墻角。
陸漢明氣急敗壞，下手沒輕沒重，直接干斷了顧正義的一條胳膊。
這件事捂不住了，養(yǎng)父母自然把陸漢明批評一頓。
但也僅限于批評，在顧正義的印象中，養(yǎng)父母就沒動手打過孩子，他們一直在感化。
孩子骨頭長得快，兩個月，顧正義恢復(fù)如初。
他又得到一顆雞蛋。
剛把皮扒了，陸建明出現(xiàn)了。
他面目猙獰的把雞蛋搶了去。
顧正義也不是孬種，一言不發(fā)，直接撲了上去。
雞蛋再次成了碎渣，顧正義又被揍了一頓。
到了晚上，已經(jīng)分配到另一個宿舍的顧正義悄聲起床，端起搪瓷盆……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相比第一次，顧正義的動作熟練多了，足足敲了十多下。
陸漢明也學(xué)乖了，讓幾個人揪著顧正義，專挑軟的地方打。
顧正義晚飯吐了，鼻梁被干斷了，可他沒說一個求饒的字，甚至，都沒哼一聲。
到了晚上，顧正義提著掉瓷嚴(yán)重的搪瓷盆，又又又一次來到了陸漢明面前。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記憶影像里，顧正義又又又在挨揍，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哼都不哼一下。
庭審現(xiàn)場，被告席，旁聽席，甚至看直播的網(wǎng)友，都不忍直視了。
那一年，顧正義七歲！
愣是與十五歲的陸漢明硬剛。
七歲的孩子，狠到這個程度！
“我去，顧正義這性格……怎么像一頭倔驢，有困難要上，沒困難創(chuàng)造困難也要上啊�！�
“遇到這種對手，真是倒了血霉了。只要有一丁點機(jī)會，他就能干死你。除非陸漢明把他弄死，可他敢嗎？”
“我倒覺得顧正義是真敢弄死他！”
“顧正義這種人，說好聽點叫有恒心有信念，說難聽點就是偏執(zhí)。認(rèn)準(zhǔn)了一件事，就是豁上性命也得干到底�！�
“不撞南墻不回頭！”
“不，是撞倒南墻，或撞死在南墻上！”
……
事情到此結(jié)束了嗎？
不……還沒有！
這場發(fā)展到械斗的恩怨，一直持續(xù)到陸漢明在城里的電子廠找到了工作。
而且，陸漢明臨走之前，還伙同兩人把顧正義揍了一頓。
這一次最慘，顧正義兩只眼睛都是烏青的，口鼻冒血。
等到半夜，顧正義從廚房拿出一把水果刀，摸到了陸漢明住的宿舍。
陸漢明已經(jīng)走了，再回來也不知猴年馬月，畢竟，離開福利院，鮮少有再回來住的。
那天夜里，宿舍里傳出兩聲殺豬般的嚎叫。
顧正義找到另外兩人揍他的人，一人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