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之間,蘇珊來福利院已經(jīng)第五個年頭了,過了年,蘇珊就該十一歲了。
天上又飄下雪花,而且格外的大。
一夜寒風呼嘯后,留下了半尺厚的積雪,天地之間,銀裝素裹,那棵大楊樹仿佛長出白色的枝丫,晶瑩絕美。
福利院實驗樓一旁的低矮破房里傳出朗朗讀書聲。
顧正義手里拿著郭雷的本子,皺緊眉頭。
“郭雷,你想沒想過,將來要做什么?不小了,你也該規(guī)劃規(guī)劃了!
很顯然,郭雷不是讀書那塊料,看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跡像草棍組裝在一起。
這個孩子起點太低了,既缺乏興趣又沒什么悟性。
郭雷抬頭,茫然的看著顧正義。
來福利院之前,郭雷從來不知道什么叫規(guī)劃。在他的印象里,每天都要做同樣的事,那就是出去偷東西,能吃飽已經(jīng)很幸福了。
來了福利院,最大的改變就是每天都能吃飽,這個瘦弱的孩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快速發(fā)育,短短的幾個月,長高了不少,胖了一點,身材勻稱。
“不吃學習的苦,就要吃生活的苦……”
顧正義呢喃著,他在思索著。
“或許,吃的不是生活的苦!人生本就很苦,走什么路怎么走才是重點!
似乎想到了什么,顧正義對郭雷說:“外面雪大不大?”
郭雷回頭看了眼窗外,茫然點頭。
“好,出去跑,圍著黑石崖跑一圈,我給你算時間。半個小時你能回來,可以吃一頓鹵肉!
顧正義說的黑石崖可不是黑石崖村,而是那個長滿黑石頭的山崖。俗話說望山跑死馬,看起來就是一個山崖,圍著跑一圈絕不是半小時能辦到的事。
聽到吃肉,郭雷眼睛一亮,似乎有點不敢相信。
現(xiàn)場!
“讓一個十歲的孩子半小時跑完那么遠的路,他是不是腦子有病?”
“雪那么厚,成年人都邁不開腿,顧正義卻讓一個孩子在雪地里跑,真是變態(tài)啊。”
“我怎么覺得顧正義是在試探郭雷,只是看看郭雷的膽量,沒想讓他真的這么跑出去!
“顧正義的七個孩子把他告上法庭,一定是有原因的?磥恚莫b獰面目要暴露出來了!
“郭雷說雪天里把他扔進雪窟窿里,怕是確有其事!
“郭雷是運動員,顧正義估計要針對性的指導他,讓他開始鍛煉了!
“什么項目是挨凍?在雪窟窿里練什么?冬練三九?有病!”
面對大家的議論紛紛,顧正義只是輕抬眼皮,沒有任何辯解。
而視頻中,郭雷猶豫片刻,轉(zhuǎn)身打開門。
門扇一開,冷風“呼”的灌了進來。屋里所有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蘇珊馮濤看著郭雷站在門口,而顧正義自顧自的翻書,似乎沒感覺到溫度變化。
郭雷回頭看了眼顧正義,猶豫片刻跑了出去。
而顧正義,只是抬眼看了眼墻上的破鐘。
所有人注視著畫面里那個瘦小的身影,只見他高邁著腿,悶著頭狂奔而去。
至此,顧正義毫無所動,所有人齊齊愣住了。
“我去,玩真的?”
“他的確性格扭曲,我受不了了,如果我在現(xiàn)場,一定會攔住的,甚至我會給顧正義兩個耳光!
“只用一頓肉,騙孩子遭這罪,唉!”
“這天寒地凍的,如果出點什么意外可怎么辦,一旦掉進溝里,人都找不著!
“不行,我都要哭了,郭雷還那么小,怎么遇到這么個變態(tài)!
……
這時,有人驚呼出聲。
“咦?”
“看,顧正義也站起來了!
“難道說,他要陪著一起跑?”
“他才不會呢,顧正義是一個只會說不會做的人。這么說吧,我覺得他能帶出這些孩子,全憑運氣。哪個家長不是把孩子說到耳朵起繭子,人生道理講了一大堆,可孩子都成才了么?什么找方向不找方向的,說破天,顧正義最多是用逼迫的方式讓這些孩子學習。孩子成才了,童年卻毫無樂趣!
“顧正義的這種教育方式……唉,一言難盡。華先生說的,也不全對啊!
“顧正義到底要干什么?為了痛快?沒道理啊!
“或許,郭雷的體能,就是在顧正義的虐待中鍛煉出來的,再加上他的性格,這才造就了今天的郭雷,一個讓國民驕傲的運動員。”
畫面里,顧正義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走了出去。
顧正義順著郭雷的腳印,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大腳印覆蓋了小腳印,泛著刺眼光亮的雪地里出現(xiàn)一溜凌亂的痕跡。
前面,郭雷跑的并不快,比后面快步而行的顧正義快不了多少。而顧正義只需要不緊不慢的順著腳印跟下去。
“他這是干什么?監(jiān)督郭雷有沒有按照路線跑?”
“這個顧正義,越來越神秘了!
顧正義順著郭雷的腳印走了很長一段,然后站在一個小坡上左右看了幾眼,隨即走向另一邊。
幾分鐘后,顧正義站到了黑石崖的一個高點上,從這個位置俯視,能看到大半個黑石崖。
在不遠處,那個渺小的身影仍在奮力狂奔著。
郭雷喘著粗氣,像一頭老牛,呼哧呼哧從口鼻里冒出白氣。
郭雷并不會掌握節(jié)奏,他只顧拼命的跑,或許他對半個小時是多久完全沒概念。
走死人的水,跑死人的雪,這句話說的是在水里走,在雪里跑能累死個人。一個成年人尚且跑不動,更何況一個沒長開的孩子。
突然,郭雷一頭栽進雪里,整個人都被雪埋住了。
就在大家以為郭雷掉進暗坑的時候,郭雷像一只雪中靈狐,騰一下彈了起來,再一次全力奔跑。
無論地面平不平,下過雪的大地看起來都是很平整的,寒風會抹平坑坑洼洼的地方。
郭雷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的奔跑著,在不遠處的黑石崖山坡上,顧正義靜靜的看著。
現(xiàn)場觀眾的心里,仿佛響起了一聲聲沉悶的“噗通”聲。
郭雷一次次摔倒,無聲無息,然后一次次的跳起來接著跑。
渾身沾滿了雪片,像個小雪人。
就是這個小雪人,倔強的,拼命的奔跑著。
“噗通……”
郭雷再一次摔倒,這一次整個人都栽進雪里看不見了。
當所有觀眾都以為他還會像以前一樣跳起來的時候,那個雪窟窿卻久久沒有聲息……
庭審現(xiàn)場,一人怒吼:“掉洞里了,你他么趕緊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