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nèi)和城外，完全是兩個樣子。
或者說，是兩個不一樣的世界。
城外的世界充滿了絕望和腐骨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的，是一陣陣死亡的氣息，到處都充斥著絕望，讓人感覺呼吸都十分困難。
城內(nèi)的世界，是歡聲笑語，是來來往往的熱鬧，是到處都彌漫著的飯菜的香味，是隨處都可見的笑臉。
這般的世界，才是李世民記憶中的世界，才是李世民熟悉的世界。
只不過，也不知是怎的，出去了一趟之后，這個熟悉的世界似乎變得有些陌生了。
沒記錯的話，這座城池內(nèi)的人，都是王侯的至親或者是嫡親，亦或者是王侯麾下，重要大臣的家人或者是親戚。
只有這些人，才有資格進城，才有資格在這亂世之中享有溫飽，享有笑容。
只是，這般的落下，落在如今的李世民眼中，不知怎的，卻讓人有著一種作嘔的感覺。
一盤盤未吃完的精致菜肴被倒進了泔水桶里，一名名歌姬在當(dāng)權(quán)者的府邸內(nèi)唱歌跳舞，一陣陣歡聲笑語傳出，甚至有人喝著酒，唱著歌，對著蒼天吶喊，我當(dāng)一個為國為民的謀士，我遲早呼出人頭地這般的言語。
這些人，這些城內(nèi)的人，似乎才是正常的。
與他們相比，那些城外的人似乎顯得不是那么正常。
可就是這些正常的人，給李世民的感觀，卻遠不如那些不正常的人，來得舒服。
李世民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老者。
老者眼觀鼻，鼻觀心，并沒有說話，只是帶著少年走向城主府，去完成老爺交代的事情。
在那個城主府門前，眾人看見了一個拿著手杖的道士，身上穿著打補丁的衣服，面黃肌瘦，顯然也是被餓得不輕。
道士身前有著一個從城主府內(nèi)走出的下人，下人手里端著幾十兩白銀，一些酒肉飯菜，這些東西放在道士身前。
“道長，這是我家主人贈予你的東西，你的要求，我家主人無法答應(yīng)。城門不可開，不能讓那些賤民進城，平白壞了城內(nèi)的規(guī)矩。”下人言道。
雖似在復(fù)述主人所說的話，但面對這道士的時候，卻頗有幾分頤氣指使的味道。
聞言，道士沒說話，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看都沒看面前的東西，轉(zhuǎn)身離去。
“他為什么走了�！崩钍烂窨聪蚶羡�，問了一句。
“理念不合。”老叟答道，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言語間卻是難得充滿了敬意。
“他是誰？”李世民感受到老者語氣的變化，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一位遺世獨立的仙人。”
“仙人？他是個道士啊�！�
“那也是個甘愿放棄成仙之路，墜入凡塵的道士，是個奇人�！崩险叽鸬馈�
“如何奇？”李世民忽然來了興趣，倒也不急著進城主府拜見，而是詢問老者面前這個道士的身份。
“有當(dāng)年圣人孔丘游列國之風(fēng)，只不過如今的這位道士，周游列國，并非是為了恢復(fù)周禮，而是為了讓難民不難，讓流民存活，請各大勢力的掌權(quán)者開倉放糧，接濟難民，讓世間不再出現(xiàn)城外那般的慘狀。”
老者嘆了口氣，言道。
一聽這話，李世民雙目微亮：“這是好事�！�
“可他失敗了�！�
“為何？”李世民面露不解之色。
“因為這不符合各大掌權(quán)者的利益。一年前，他曾到過李閥，二公子當(dāng)時在學(xué)堂，所以沒見到。當(dāng)時老爺聽了他的話，覺得他是個人才，想留下他，為李閥效力，但他拒絕了�！�
“因為爹爹也拒絕了他的提議，對嗎？”李世民看向老者。
老者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走吧，公子，我們該進府遞拜帖了�！崩险哐缘�。
李世民眼珠轉(zhuǎn)動，俏皮一笑，劍鞘不經(jīng)意間拍在馬腹上，身下的馬駒當(dāng)即向前奔出。
手中韁繩一拉，馬兒轉(zhuǎn)了方向，向道士離去的方向趕去。
“城主府的事情，你去便是了，我就只是出來跟著長見識的，有我沒我都一樣�！�
說罷，李世民便揚長而去，只留下老者在后面無聲苦笑。
“這世界，渾濁太久，也沉迷太久，是時候出幾個清醒人了。希望公子你能從那位道長身上，學(xué)到一些東西，也算是不虛此行�！�
老者嘴里喃喃嘀咕一聲，走上前，向守門的護衛(wèi)遞了拜帖，然后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
當(dāng)李世民找到道士的時候，道士已經(jīng)到了城外，正在給那些難民看病。
很奇怪的一點是，這些面色麻木的難免，在看向這個道士的時候，臉上總會露出一些笑容。
那是質(zhì)樸的笑容。
是純粹的笑容。
李世民保證，自己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看到過那般好看的笑容。
就這樣一直跟在道士身后，靜靜地看著道士為這些難民診治。
一個又一個，這位道士不知疲倦地為難民政治。
直到最后，道士摔倒在地，暈了過去，李世民這才發(fā)現(xiàn)。
原來這個仙人，也是會累的，也是會餓的。
這個道士，是被餓暈的。
四周饑腸轆轆的難民看著面前昏倒的道士，忽然嘀嘀咕咕起來。
正當(dāng)李世民擔(dān)心這些人是否會對道士出手，出現(xiàn)村莊里那一幕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這些難民一個個自發(fā)地從各個角落扣出一些細小的饅頭碎沫。
這是他們的存糧，是留著保命的東西。
此刻都拿了出來，想喂給道士。
這番好意，被昏迷中醒來的道士謝辭，起身，手中的竹杖撐在地上，邁著趔趄的步伐離去。
這般瘦弱的身影，卻在李世民眼中，變得無比高大。
“道長，你不累嗎？”
“累�！�
“既然累，為什么還要給這些人看�。俊�
“因為他們病了，需要治病。不過老道醫(yī)術(shù)不精，只能治他們身上的病，但卻治不了他們心里的病�！�
“心里的��？那是什么？為什么你治不了？你不是那么厲害嗎？”
李世民滿臉好奇地盯著面前的道士，從剛才的交流中，他知道了他的名字。
張角。
“這是整個神州的病，用醫(yī)術(shù)治不了�！�
“那怎么才能治？”
“不知道，貧道正在找方法。”
“那我能陪你一起找嗎？”李世民雙目發(fā)亮，問道。
“小家伙兒，沒記錯的話，你是李淵家的二公子吧？”
李世民點頭。
“等你家大人出來了，你可跟貧道走一路，至于能不能找到，便看你我的緣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