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行人摩肩接踵。
大部分百姓身穿麻布衣,腳趿拉草鞋。眼睛里死氣沉沉,面色骯臟又憔悴。
少數(shù)衣著鮮亮的人,駐足小販攤前,挑選為數(shù)不多的蔬菜肉類。
林思泠站在一個賣包子的攤車前,聞著味舔舔嘴唇。沒來得及發(fā)問,被虎背熊腰的老板毫不客氣揮手?jǐn)f走,如同趕蒼蠅。
“滾滾!臭叫花子,別臟了老子的地——”
林思泠低頭瞧一眼自己并不比叫花子好上半分的破破爛爛衣裳,默默走開。
集市并不大,一條街道幾百米,不到半盞茶功夫便把二十多個攤位逛完了。
唯二賣葷腥的地方是一個小肉鋪和包子攤車。
包子攤車不準(zhǔn)她靠近;肉鋪架子懸掛了幾條肉——紅的發(fā)黑,白的發(fā)黃,一看就不新鮮,蒼蠅臭蟲圍著上下翻飛。
案板插著把亮錚錚的尖刀,肉鋪老板同樣是條壯碩的彪形大漢,濃眉環(huán)眼,一臉兇相。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思泠經(jīng)過對方攤位時,那肉鋪老板視線掃描她裸露在外的肌膚,有種特別犀利的黏糊感。
既惡心,又生理性恐懼。
據(jù)說人要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林思泠趕緊欲遠(yuǎn)離這個讓她不舒服的地方。
走急了點(diǎn),差點(diǎn)迎頭撞在一名挑夫身上。
那粗豪的挑夫一掌推得她連連倒退,差點(diǎn)一屁股坐在地上。挑夫惱怒地呵斥她:“咋走路的!沒帶眼嗎,撞到我這挑貨,你賠得起?”
林思泠一陣憋屈。
來這鬼地方,好像就沒碰到幾個正常講理的人!
緊抱籃子回頭望去,只見那挑夫走去的,正是小肉鋪。
老板裂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招呼那挑夫:“王三,今天怎么到得這般晚?”
“宰了頭小羊羔,肉嫩的很,所以來晚了!
王三徑直將擔(dān)子挑進(jìn)店內(nèi),肉鋪老板連忙跟在其身后。外面攤子的臭肉,也顧不得看守了。
過往行人,無不投去渴望的眼光。無奈囊中羞澀,垂下頭,踟躕走開。
林思泠聽說新鮮羊肉,也極其動心。但想想自個經(jīng)濟(jì)情況,蔫答答收回目光。
左右看看,蹲到一個老頭兒身邊。對方面前擺著一個籃子,里面鋪滿稻草,擺放著十多個雞蛋。
那蛋并不大,殼上帶著新鮮的黃泥糞便。
純天然無污染的土雞蛋。
林思泠不敢伸手去碰,怕打碎了賠不起。只是用眼睛看,嘴巴問:“老爺爺,你這個雞蛋怎么賣的?”
“五文一個!
老頭兒用渾濁的目光盯著她瞧。
林思泠嚇一跳:“這么貴?”
她昨天還為自己的第一桶金、二十五文沾沾自喜呢,結(jié)果轉(zhuǎn)頭一個雞蛋便要五文?
“小丫頭,你不看看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
老頭兒不屑答話,旁邊一個黑啾啾的賣菜大嫂,代為發(fā)聲。
“現(xiàn)在好多人吃了上頓沒下頓,城外樹皮快被剝干凈了……這老人家賣的是蛋啊!一個雞蛋,相當(dāng)于你吃了頓肉——五文錢你還覺得虧?”
“前些天雞蛋,才賣四文錢一個,這價(jià)真是見天漲!”
圍觀群眾中有人嘆氣。
當(dāng)然,管它四文五文,大家都不舍得買。這幾文錢,買糙米買蔬菜,性價(jià)比大得多。小小一枚雞蛋,不夠塞牙縫。
林思泠看見別的攤位也有賣雞蛋的,過去一問,統(tǒng)一零售價(jià)五文。
她皺起眉。
林瑩瑩就給她五文,還讓她帶把蔬菜回去。這是指望她有三寸不爛之舌,把物價(jià)說下來;還是找個由頭又想打她一頓?
她有蔬菜,不想白給這個娘吃!
這時,只見一位身穿青衣的中年婦人,氣昂昂從她身邊經(jīng)過。身后跟兩個綠衣綠裙的丫頭,手里挽著籃子,裝了些才買的白菜、蘿卜。
林思泠發(fā)現(xiàn)她們的衣裳均是棉質(zhì),沒打補(bǔ)丁,氣質(zhì)與普通百姓也不一樣,頓時兩眼放光——
這一定是某大戶人家出來采買的,她的機(jī)會!
她趕緊小跑幾步追上對方,對著那青衣婦人展開燦爛笑容。
“夫人您好!請問您還需要選購蔬菜么?我這里有新鮮的蘿卜、紫薯,直接拿來當(dāng)水果生吃也沒問題!”
系統(tǒng)出品,她吃過,特別有信心。
瞄一眼對方籃子里干巴巴的幾根細(xì)蘿卜,她迅速掀起自個籃子的樹葉,露出里面白生生、胖嘟嘟,一看就水分充足的蘿卜。
圖個賣相好,她出發(fā)前可是將之洗得干干凈凈,特意留了幾片嫩綠的葉子在上面。
青衣婦人原本不想睬她,一聽這小丫頭嘴甜,竟然稱呼她做“夫人”,無比尊重。心里十分舒服,停住腳步,眼睛自然而然朝之掃視——
看到林思泠籃子里的蘿卜時,頓時就移不開目光。
災(zāi)害過后,好久沒有看到這般長勢喜人的圓胖蘿卜了。
還有紫薯。
甜甜糯糯地烤著吃,家里小哥兒小姐兒一定喜歡!
兩個綠衣丫頭湊過來,也圍著林思泠的籃子嘰喳:“齊嬤嬤,這蘿卜,可比我們方才買的蘿卜,好多了。”
齊嬤嬤點(diǎn)頭,瞧著林思泠問:“小丫頭,你這菜咋賣?”
林思泠早想好怎么回話:“夫人,您盡管按市價(jià)賞我?guī)孜腻X就是!”
她求的是一個長遠(yuǎn)主顧。
眼前人應(yīng)該是大戶人家的管事嬤嬤,有些身份地位。她嘴皮子捧對方幾句,沒壞處。
“小丫頭嘴皮子利落。你已聽見她們喊我齊嬤嬤了,就別再叫‘夫人’折我福了!”
齊嬤嬤掩嘴咯咯笑:“蘿卜番薯我全要了。按市價(jià),蔬菜大多是兩文一斤,你這個……”
她伸手掂了掂菜的重量:“加起來大概五斤左右,算五斤,十文錢,怎樣?”
林思泠心里高興:“好,謝謝齊嬤嬤!”
錢不多,但積少成多,總有一天,她能攢出個像樣家底來!
齊嬤嬤從懷里掏出一串錢,數(shù)了十個銅板遞給她。
林思泠幫忙抱起蘿卜紫薯,放在綠衣丫頭的籃子里。
這個過程,齊嬤嬤眼尖瞅到她籃子底層的那把青花椒,眼睛一亮:“咦,你還有這種花椒?自家種植的還是野生采摘的?”
“野生采摘的!
林思泠不敢把話說死。
花椒在古代作為香料使用,比一般蔬菜貴。她一個普通人,不能太高調(diào)說自家什么都能種出來,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