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就是如此,有了刺頭,難免就讓原本鐵板一塊的內(nèi)部開始離心離德。
這些大食和波斯貴族,看著商行蒸蒸日上,心懷不滿和抱怨,也是理所當然。
陳正泰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道:“由著他們?nèi)ケ闶抢玻槐厝ダ頃,用不了多久,他們便要老實了!我現(xiàn)在最需要做的,還是趕緊上一封奏疏,免得陛下焦慮和不安。”
李承乾劍眉一張,連忙道:“記得提一提我,最好說孤在此廢寢忘食,日理萬機!
天竺的局勢,讓人揪心。
至少對于長安而言便是如此。
交易所里又是雞飛狗跳,這些日子,大食商行跌跌不休,那天竺的國書,終究是瞞不住人的。
當人們意識到,這該死的天竺人居然戰(zhàn)力如此之強,而且大食商行顯然惹到了硬茬的時候,人們開始對于大食商行的擴張以及未來的盈利,便有一些動搖了。
幾千萬兵馬啊。
人們坐在這兒,忍不住破口大罵,這大食商行忽上忽下,實在讓人操碎了心。
新近的傳聞很多,其實交易所的出現(xiàn),讓人們開始漸漸關心起了大唐以外的事物。
從前的時候,中原即是天下,人們的眼光,也只局限于此。
這并非是目光淺顯,而是那天涯海角的事,實在過于遙遠。
至少對于李世民而言,這遠在天邊的天竺,居然卻成了自己的一塊心病,這就讓人有些難受了。
對于天竺,李世民是漠視的態(tài)度,畢竟,太遠了。
大唐鞭長莫及,對于這么一個傳說中的佛國,李世民壓根就不愿意搭理。
這也是為何,起初的時候,玄奘幾次請求去天竺取經(jīng),都沒有被批準的原因。
而且,聽聞人家現(xiàn)在也不算是佛國了,總而言之,李世民甚至是忽略了天竺存在的。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大食商行要去做買賣,要通商,涉及到了大食商行的根本。
現(xiàn)在天竺人呢,居然直接出言恫嚇大唐朝廷,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當然,侮辱也就罷了,李世民這種人,還真不怕那么一丁半點羞辱。
他是一個務實的人,卻還是被天竺的國力給嚇著了。
動輒就是幾萬萬萬,天下竟有如此大國。
這樣說來,我大唐和這天竺一比,竟只是彈丸之地?
李世民無法理解,詢問百官。
百官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些關于天竺的典籍,也是有的,南北朝的時候,是有出使以及一些來往的記錄。
只是這些記錄都語焉不詳,說不清。
誰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明堂。
可細細一想,若不是人家實力在此,又怎么敢在大唐面前說如此狠話。
畢竟,在大家的心目之中,說話的口氣,是和實力成正比的。
因而,大家一致認為,天竺國力是不可看輕的。
可現(xiàn)在,擺在了大唐面前有兩個麻煩,一個是這天竺該如何的應對,你若是視而不見,那么便算是唾面自干,有辱了朝廷的威嚴。
除此之外,大食商行在波斯等地的經(jīng)營,只怕也無法順遂了。
大食商行現(xiàn)在的市值太驚人了,已經(jīng)大到了不能倒的地步。
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砸在了上頭,足足兩萬億貫,這可是大唐足足兩三年的歲入。
倘若那天竺當真威脅波斯,讓大食商行的投資全部打了水漂,這引發(fā)的后果,將是災難性的。
至少迄今為止,已經(jīng)有無數(shù)的貴族和大臣,已經(jīng)通過各種渠道,給李世民代過話,說這大食商行乃是國本,不可動搖。
李世民心里也禁不住想,想當初,人人都說世族乃是國本,可朕將這世族,統(tǒng)統(tǒng)遷徙去了河西,又如何,這國本還好好的嘛。雖這樣想,可一想到皇家的身家性命,也維系在大食商行那兒,李世民便又覺得,這大食商行,不啻是又一個安西都護府,關系到了西域的穩(wěn)定,也關系到了無數(shù)人的身家性命,確實要小心。
因而,此時已有人認為,應該征發(fā)十萬軍馬,前往波斯駐守,以防不測了。
提出這樣要求的人還不少。
顯然,這是出于保護大家共同財產(chǎn)的擔憂。
現(xiàn)在大唐的社會結(jié)構(gòu)已經(jīng)改變了。
以往的時候,人們的財產(chǎn)主要是田地,而如今,卻大多是在交易所。
交易所里的龍頭便是大食商行,有的人可能會想,我并沒有將身家性命搭在大食商行里,即便大食商行出了岔子,與我何干。
這樣想的人,就太愚蠢了。
大食商行現(xiàn)如今,恰恰與無數(shù)的產(chǎn)業(yè)息息相關。
大食商行規(guī)劃的鐵路,大大的利好了鋼鐵和煤炭,以及許多的蒸汽機作坊。大食商行販賣的武器,也與鋼鐵息息相關。除此之外,西域的棉布供應,又涉及到了棉紡業(yè)。
這天底下,幾個重要的產(chǎn)業(yè)景氣與否,都與大食商行不無關系。
隨著大食商行的許多策略,交易所里的不少的股票都漲的飛起了。
也就是說,人們計算這些產(chǎn)業(yè)市值的時候,已疊加了未來大食商行的利好。
一旦開始暴跌,那么動搖的就不是一個大食商行,是這兩萬億貫,而是所有的股票,統(tǒng)統(tǒng)暴跌,無數(shù)人的財富,化為烏有。
從前的時候,中原王朝若是丟棄了河西、遼東等地,雖然覺得顏面大失,可絕大多數(shù)人,卻是很無感的。
畢竟那地方,和絕大多數(shù)人的切身利益沒有任何關系,在天下人的眼里,這是朝中袞袞諸公們的事罷了。
可倘若是草原中的敵人,居然可以深入關內(nèi)的腹地,進行劫掠,那么勢必會引發(fā)天下人的恐懼和憤怒。
說的再明白一點,關內(nèi)的田地,才是利益攸關,遠在天邊的疆土,絕大多數(shù)人即便關心,也是有限。
而誰威脅了大家的田地,不激起天下人的義憤才奇怪了。
可現(xiàn)在………原本作為人們主要財產(chǎn)的田地,變成了交易所里的股票,變成了大食商行,變成了一個個鋼鐵作坊,一個個棉紡作坊,一個個煤礦,還有一個個機械作坊。
那么,也是同樣的道理。
已經(jīng)開始有人意識到,若是大食商行出了問題,那么居上位的肉食者們最大的損失乃是市值暴跌帶來的財產(chǎn)巨大縮水。
與此同時,對于尋常商賈而言,則意味著,原先預備擴產(chǎn)的作坊,未來可能銷路出現(xiàn)問題,畢竟,不可能再通過大食商行輸入世界各地了。這可能帶來的,是未來盈利的損失。
可對于尋常百姓而言,又何嘗不是損失呢,若是市值暴跌,人們對于未來的行情不看好,原先擴產(chǎn)的作坊,勢必要挺直,雇傭的匠人,生計也未必能夠保證了。
因而,擺在李世民面前的,竟是天下人的憤怒。
大食商行即國本也。
許多的報紙,已經(jīng)開始在添油加醋了。
這其實也可以理解,報紙的背后,大商賈居多,這些大商賈們,往往是報紙的背后東家,現(xiàn)在因為天竺,而引發(fā)了一個巨大的危機,甚至可能動搖到他們的盈利,這是這些人無法忍受的。
因而,市井之中引發(fā)的討論,也大多都是以暴論為主。
可說是這樣說,這天竺不但離的遠,而且據(jù)說國力還特別的強,單憑天下軍民百姓們憤怒,顯然是不足夠的。
李世民決心,先穩(wěn)住局勢,命百官討論駐扎軍馬于波斯,防范于未然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