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和尚心里更是寬慰。
他隨即到了山門前,門前有小沙彌攔住了他的去路:“你是哪一個寺的,為何入寺?”
顯然,是因為寺中的僧眾和香客太多了,而玄奘和尚……顯得很落魄,而且……因為長途跋涉,便連頭發(fā)也生出了不少,雖是僧人打扮,卻更像一個野和尚。
玄奘和尚面帶喜樂之色,平靜地道:“貧僧玄奘,在大慈悲寺修行有七年之久,只是前些年遠涉域外,今日方回,特來見諸位師兄弟!
沙彌們一聽,竟是一頭霧水。
旁邊聽到他們對話的人道:“玄奘?你是玄奘?”
玄奘和尚一臉平靜:“正是!
有沙彌冷笑道:“胡說,玄奘上師怎么會回來呢!他已圓寂于大食啦!你莫想憑此蒙混進寺。”
玄奘和尚卻不氣惱,依舊含笑道:“是與不是,你將窺基、圓測、普光幾人叫出來相見,便知道了!他們都是我的弟子,也在寺中修行。”
這沙彌的臉色驟然變了。
這幾個僧人,現(xiàn)如今在大慈悲寺,都已漸漸的嶄露頭角,而且寺中的人大抵都知道,窺基、圓測、普光幾位和尚,確實都曾師從玄奘。
其中一個面帶疑慮,最后道:“我去請窺基上師來!
說罷,一溜煙地入寺去了。
這窺基俗家的姓氏乃是尉遲,乃是尉遲家族的子弟,十七歲時,便奉旨出家做了僧人,進入了大慈恩寺。
歷來皇帝選僧人,都會從一些功臣以及世家大族之中挑選,讓他們進入寺廟修行。
甚至一些后妃,也有入廟修行的可能。
而窺基進入大慈恩寺之后,因為欽佩玄奘,故而請求拜入玄奘的門下。
玄奘收了很多弟子,不過這個時代的弟子,他們的佛號,都是皇帝頒賜的!
往往圣旨命多少人入寺修行,便由官方給予他們佛號,因而……倒不是后世那般,每一代弟子,都有排行,如悟空、悟凈、悟能這般。
這窺基此刻正在待客,今日來的客人,很不一般。
原來是吳王李恪和蜀王李愔到了。
這大慈恩寺,兄弟二人常來,每一次這樣的王公貴族來的時候,似窺基這樣的世家子弟,便派上了用場。
其實像窺基這樣的人,受了世族的熏陶,皇帝親下旨意命他修行,也有讓親信子弟掌握寺廟的用意。
這些人和尋常僧人不同,往往有很高的學(xué)識,而且見過世面,其他的僧人聽到王公們來,已是瑟瑟發(fā)抖,或是不知如何應(yīng)對,而窺基卻總能應(yīng)付,與人談笑風(fēng)生。
這李恪和李愔二人顯然心情不錯,太子這次捐款的事情,父皇顯然氣的不輕啊,現(xiàn)在滿大街的人,都在稱頌他們兄弟二人,而一說到了太子,便忍不住想要大笑。
太子連這點威嚴(yán)都不剩下,只有徒增笑柄,這既讓李恪覺得無言,又心里生出幾分期待。
無言的是,他們終究笑的是本朝太子,未來這樣的太子登基,大唐是否會和隋朝一般短命呢?
期待的卻是……或許……經(jīng)過了這次的打擊,父皇會有其他的考量呢!
他們二人,興致勃勃的與窺基交談,二人向窺基請教佛法中的一些學(xué)問,而窺基應(yīng)對自如。
正說著,小沙彌匆匆進來道:“上師,上師。”
這小沙彌顯得慌張,跌跌撞撞地進來。
明堂之內(nèi),窺基臉色略略有些詫異,顯然,他意識到小沙彌失禮了,只是這個時候,他卻依舊鎮(zhèn)定。
只一笑道:“方才說到人身上的皮囊,不過是舊物,就如房子,房子久了,自然要年久失修,可皮囊不一樣,皮囊是無法修繕的,因而,我們方才要弘揚佛法,令天下的百姓,不必去在意那宅子的新舊,緊要的是……住在這宅中之人,他是否在意這個宅子。所謂無我,不正是如此嗎?無我并非是說,無本我,而是不去在意這一身皮囊而已。”
李恪和李愔都不禁佩服窺基的鎮(zhèn)定。
李恪道:“受教了。”
那可小沙彌見上師不理自己,卻依舊氣喘吁吁地繼續(xù)道:“上師,外頭有一人……”
窺基卻是置若罔聞,宣了一聲佛號,繼續(xù)道:“只是……人在宅子住了久了,日久難免生情,莫說是皮囊,便是宅子,人怎么能說舍去便舍去呢?因而世間之人,總是不免有許多的遺憾,而遺憾,豈不正是煩惱的根源?正因如此,佛祖曰:清凈。這清凈二字,是最難得的,需去六根,閉上眼睛,塞上嘴巴,捂住自己的耳朵,人有六識,要到六根清凈的地步,何其難也。”
“我的恩師玄奘,便是因為這佛法弘揚的過程中沒有真經(jīng),因而立下宏愿,非要取得真經(jīng)不可,這又不是六根不曾清凈呢?連恩師都如此,更不必說我等了!
李恪和李愔聽著,繼續(xù)點頭,面上越加欽佩的樣子,李恪嘆道:“玄奘法師,宛如明燈,他雖死,可我置身于此,卻猶生一般。這是有大修為的人,我等不能及。只是可惜相逢恨晚,不能與他相見!
一旁的小沙彌是急得滿頭大汗,聽他們繼續(xù)說著玄奘,便咬牙提高了聲音道:“外頭有一人,自稱玄奘法師,叫上師前去相見!
玄奘……
李恪和李愔面面相覷。
這剛說玄奘呢,怎么說曹操曹操就到?
李愔忍不住嘀咕:“怎么可能,莫不是見鬼了吧!
李恪便瞪他一眼,李愔才住了口。
窺基聽罷,不禁微笑道:“卻不知是哪一位施主做的惡作劇,拿我?guī)焷硗嫘Γ@很不妥。”
不過窺基沒有生氣,佛門中人嘛,這點度量還是有的。
窺基便朝二王行禮道:“請兩位施主稍待,貧僧這便去看看!
“且慢!贝藭r,李恪站了起來,道:“本王也去瞧瞧!
窺基有些尷尬,卻還是點頭。
于是窺基在前,李恪和李愔二人在后,一路往山門方向走起。
走在后面,李愔忍不住悄然對李恪道:“皇兄,玄奘怎么死而復(fù)生了?”
這口氣聽著像是并不想玄奘活著似的。
“胡說!”李恪低聲呵斥道:“這樣的話,萬不可讓人聽了去。”
沒多久,窺基等人便到了山門前。
李恪遠遠看到一個頭上長了短發(fā),邋里邋遢的僧人,便不禁搖搖頭!
在他看來,十有八九就是來坑蒙拐騙的,他正待要上前,擺出親王的樣子,狠狠的呵斥一番這野和尚。
卻哪里想到,窺基身軀卻是一震,張大著眼睛,努力地看著玄奘,而后眼睛便紅了。
隨即,窺基疾步上前,拜倒在地,哽咽道:“恩師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這李恪和李愔兄弟二人,已是眼睛都直了。
玄奘……還真的死而復(fù)生了!
玄奘則是平靜地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縱是僧人,可依舊還有人情,所謂的六根清凈,不過真是捂住眼睛和耳朵而已!可是……捂住的眼睛,總會有縫隙,也總能見到光亮,平靜的心,也終還是有世俗的羈絆。
窺基整個人激動不已,痛哭流涕地道:“恩師不是在大食……大食……”
“難道這是以訛傳訛?”吳王李恪隨即上前,皺眉道。
玄奘便疑惑地看向李恪,道:“敢問這是誰?”
“噢。”李恪忙是道:“本王姓李,名恪!
玄奘依舊面色平靜,朝他行禮道:“貧僧確實是在大食遇到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