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有了機會,當然愿意從中說項了,畢竟這其實只是舉手之勞,可獲得的好處,卻是甚大。
長孫沖又笑了笑道:“原來如此,陳公,我們是自己人,那么我就直言無妨了!
他說著,朝一旁的文吏使了個眼色,那文吏會意,過不多時,文吏便抱著一沓文牘來了。
陳繼洪一臉狐疑的看了看書吏手上的東西,又看了看長孫沖一眼。
此時,長孫沖道:“這是三個月內(nèi),百濟王在宮廷之內(nèi),以及上朝時的一些言行,懇請陳公過目。”
陳繼洪于是忙是認真起來,取了一份文牘,認真的翻閱起來。
不得不說,監(jiān)察司的人,辦事果然很認真,甚至連一些宮廷中的事,也打探得一清二楚。
陳繼洪詫異的抬頭看著長孫沖。
長孫沖則坐在一旁,笑吟吟的抱著茶盞喝茶。
陳繼洪越看,越覺得頭皮發(fā)麻起來,何止是宮廷中的記錄,便連百濟王哪一天晚幸了哪一個嬪妃,盡都詳盡。
陳繼洪早知長孫沖下設(shè)的監(jiān)察司里有大小監(jiān)察四十多人,負責(zé)的方向各有不同,每一個監(jiān)察,都暗中培育自己的消息刺探體系,當然,公開來說,這些監(jiān)察的職責(zé)更像是御史,風(fēng)聞言事。
可實際上……有的監(jiān)察早已遍布許多耳目了。
唯一讓陳繼洪詫異的不是監(jiān)察司消息靈通,而是這觸手,已經(jīng)伸到了內(nèi)廷,而且照這樣看,這些耳目,十有八九已在百濟王的身邊了。
其中………陳繼洪看到一條記錄,說是百濟王夜里幸燕嬪,完事之余,突然感嘆,說是社稷即將不保,他日遲早要做漢獻帝,其中對于長孫沖,乃至于大唐,自是頗有怨言。
陳繼洪皺眉起來,抬頭看了一眼長孫沖道:“這燕嬪,莫非就是右尹燕演的女兒?”
“正是!遍L孫沖道:“這還是半年前的事,半年前,百濟王和這燕嬪說過這些話之后,右尹燕演就開始有一些動作了,此后的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
當然看到了,此后燕演被查出了大量的貪墨,鬧的百濟震動,最后不得已,百濟王將其腰斬于市。
陳繼洪不禁苦笑道:“老夫并沒有想到百濟王對我大唐,竟有如此多的不滿,這燕演死的不冤枉!
長孫沖便道:“燕演冤枉不冤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算是給百濟王的警告,F(xiàn)在這百濟王恐懼,想來說和,其實和與不和,說了有什么用呢?大家各司其職罷了!我大唐需要他百濟王,他百濟王,難道不需大唐來穩(wěn)他的社稷嗎?只是他一時沒有認清形勢,還妄圖想要將大唐一腳踢開,做自己割據(jù)一方的美夢呢!
陳繼洪點頭道:“既然如此,老夫這一趟算是白跑了,此事,就作罷了吧!
長孫沖卻是搖搖頭道:“陳公并沒有白跑,我也正好想和你商議這件事,過幾日,就會有一個重磅的消息通過百濟日報送出去!
陳繼洪眼眸微張,道:“可是關(guān)于百濟王?”
長孫沖點頭道:“這是監(jiān)察捕風(fēng)捉影得到的消息,說是百濟王曾染指過其先王的嬪妃!
陳繼洪色變:“長孫相公想要將這百濟王……”
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不忠不孝,即便在漢文化所輻射的百濟國中,依舊是一樁可怕的事,一旦大張旗鼓的揭露,這百濟王……只怕算是到頭了。
長孫沖卻又是搖搖頭道:“也不算是要拿下他,這消息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并不算是查有實據(jù)。這樣的做法,不過是讓百濟的臣民們,多窺一窺宮廷吧。宮闈之事,原本就是人們所津津樂道的。”
陳繼洪久在百濟,當然清楚長孫沖的話是什么意思,也不由的笑了:“說起來,這兩年來,暴露出來的各種宮闈秘聞,早讓這百濟王成為百濟人眼里的笑柄了!
長孫沖則是認真地道:“駕馭百濟,重中之重,便是要讓百濟不再出現(xiàn)強君或者強臣,我們要做的,并非是徹底染指百濟的軍政,百濟立國甚久,倘若我們?nèi)《,將其辟為郡縣,反而不美?梢{馭他們,便是將他們的軍政大權(quán)就好像剁肉一般,切成數(shù)百上千塊!”
“無論是百濟王,還是這百濟的大臣和貴族,亦或者是百濟的商賈,甚至是百濟的士人,人人都能分得一塊,如此一來,每一個人都像是有權(quán)力和職責(zé),可彼此之間,卻又相互掣肘,讓他們干不了任何的事。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人人既有權(quán)力,卻人人又都沒有權(quán)力。即便有人反唐,那么這個人想要成事,便難如登天了!
頓了頓,他接著道:“就說這百濟王吧,百濟王名為君主,可實際上……宮闈之事時不時的揭露出來,制衡它的,除了你我之外,便連一個百濟日報,都可讓他惶恐不安,焦頭爛額。而在他的朝廷之中,那些百官們,也有和君權(quán)分庭抗禮的本錢,自然也未必愿意對他俯首帖耳。還有地方的郡守,那些士人……甚至是那些商賈……”
陳繼洪聽著長孫沖的一番分析,一直點著頭,最后道:“長孫相公的意思,我明白了。究其根本,其實不在于要讓這百濟王摘下王冠,而在于令他既為君,又不似君。有君之責(zé),卻無君之權(quán)柄!
長孫沖微笑道:“是這樣的道理。我們在仁川退居幕后即可,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職責(zé),若是百濟國中出了什么事,軍民們不滿,倘若不滿,那么便換一個令尹來消除百姓們的怒火?扇羰菗Q了令尹,到時再換一個百濟王便是了。至于商會還想要一塊土地,這個容易,其實未必要增加仁川的土地,只需和百濟簽署一個契約即可!
他想了想,便繼續(xù)道:“這幾日,我便命日報好好的鼓動和宣揚一番,確定一下私產(chǎn)的重要,鼓勵百濟的士人和大臣們聯(lián)名上奏,請求出一個法令,明確私產(chǎn)的界限。到了那時,再鼓勵咱們需要土地的海商們在仁川大肆購買土地。這地買下來,他們便是這土地的主人了,將來他們的子子孫孫,都可繼承這些土地,只要確保百濟國任何人都沒有侵吞土地的能力即可。”
陳繼洪劍眉微微挑起,道:“明確私產(chǎn)?”
他若有所思,覺得長孫沖的概念,似乎很對他這個商會會長的胃口。
論起手頭上的資金,海商們賺取的本來就是暴利,將源源不斷的大唐商品,輸送到此,其中的利潤,海商們本就拿了大頭。
相比較起來,百濟這些商賈,簡直不堪一擊。只要監(jiān)察院和百濟的朝廷,當真可以明確到讓人后顧無憂,那么海商們便可肆無忌憚的大肆購買土地,成為土地的真正主人!
這和直接要求百濟國割出土地來,顯然面子上要好看得多了,而且……也不用擔(dān)心日后會有什么反復(fù)。
陳繼洪只這一瞬間,便想明白了這背后的厲害,不由笑道:“若能如此,那么就再好不過了。到時,一旦聲勢造起來,老夫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出一份力!
長孫沖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zhuǎn),口里道:“陳公近來可有殿下的消息?”
陳繼洪搖頭,皺了皺眉道:“并沒有,怎么,大唐可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