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留在人們心中的,卻是無數(shù)的疑問。
“聽聞陳家將這些突厥人,當(dāng)做是牛馬一般的奴役,他們絕不會好心。”
“那些突厥騎奴也是奇怪,既然來了高昌國,為何不投奔我們高昌,反而死心塌地的助紂為虐!
士卒們的反應(yīng),五花八門。
那一個個死寂的心,此時活絡(luò)了起來。
可對于司馬曹端而言,軍心的浮動,讓他嗅到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要打仗,要治軍。而要治軍,先要穩(wěn)定軍心。
若是軍心浮動,人們的心思開始變得活絡(luò),那么可能生出變故。
這對曹端而言是決不允許的。
只是……對于人們瘋搶這營地里的垃圾,哪怕是連牛皮帳子都不放過,曹端卻是沒有吭聲。
因為他很清楚,這個時候制止,可能會引發(fā)軍中的不滿。所以他冷眼看著情況發(fā)生。
一個罐頭擺在了他的面前,他嗅了嗅,讓人加了熱水,頓時……一股肉香便漂浮出來。
而曹端深吸了一口氣,隨后,他食指大動。
只是……他畢竟是司馬,并非是沒有吃過肉的人,即便這肉香再厲害,他也不為所動。
“此棄食也,將士們竟是甘之如飴!
曹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曹端將這鐵罐頭一下子拍落在了地上,任由湯汁四濺。
有校尉道:“曹司馬,將士們還有人在翻找廚余呢,卑下只恐這樣下去……”
“不要管束!辈芏藝@了口氣:“否則難免讓士卒們生怨。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這個節(jié)骨眼上,不要妄生事端,等過了明日就好了。”
次日……
將士們紛紛被叫起,因為斥候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向西十幾里處,發(fā)現(xiàn)了大量突厥起奴的蹤跡。
于是曹端打起了精神,勒令將士們立即吃了一些干糧,隨即啟程。
干糧……
這干糧,便是那馕餅。
即便是馕餅,對于這個時代的高昌人而言,也是奢侈品,若不是因為需要將士們賣命,平日是不可能供應(yīng)充足的。
高昌全民皆兵,又是堅壁清野,這就意味著,未來的糧產(chǎn)一定不足,這個時候,不節(jié)衣縮食就算是不錯了。
何況這里的土地,并不適合種糧……因而,相對于糧田而言,說它土地貧瘠也不為過。
將士們吃著馕餅,此時……卻是食之無味。
譬如曹陽,他此時覺得這東西根本不是人吃的玩意。
他打了個嗝,昨午餐肉是湯汁,在自己的胸腹之間蕩漾……
真的令人懷念啊。
隨即他心里警惕,這肯定是……唐軍的詭計。
一定是的。
大家艱難的吃下了馕餅,隨即啟程,一路奔襲,只是等抵達預(yù)定的位置時,卻發(fā)現(xiàn)這些突厥騎奴早已不見了蹤影。
眾人疲憊不堪,連司馬曹端也失去了信心,隨即道:“所有人聽命,歇息一陣,準(zhǔn)備回城。多派斥候吧,搜一搜附近突厥騎奴的蹤跡!
人困馬乏,找不到突厥騎奴,意味著大戰(zhàn)不可能發(fā)生了。
大家不知自己是幸運和不幸。
在這風(fēng)雨欲來之時,無功而返,意味著自己可能多活幾日。
眾人回城之際,卻有一隊斥候來,隨即,隊伍中有人歡呼道:“斥候拿了一個突厥騎奴。”
眾人大喜,至少……拿住了一個,正好可以打探虛實。
曹端也打起精神,若是能從這騎奴口里撬開一點什么,那么便再好不過了。
當(dāng)下,曹端打馬上前,其他將士們紛紛圍上去。
果然,見一騎奴被人捆綁在馬上,而后被人一把拉下馬。
這突厥人落馬之后,在泥地里打了個滾,卻只是悶哼一聲。
曹陽騎馬在曹端不遠,遠遠的看著這騎奴。
司馬曹端得意揚揚的用馬鞭指著突厥騎奴馬上掛著的行囊,取那行囊來看看。
于是,有人扯下行囊,卻見這行囊里哐當(dāng)一下許多東西抖露出來。
有罐頭,有果瓶。
還有一些似乎是藥品以及一枚精致的匕首……
是罐頭……
再見罐頭,許多人眼睛直了,這罐頭是沒開過的,比之此前丟棄的垃圾更有吸引力。
曹端聽到身后有人竊竊私語。
“連突厥的騎奴,竟都吃這肉罐頭……”
“或許這騎奴,身份高貴吧!
“你是何人?”曹端上前,手指著這騎奴,用的卻是突厥語。
高昌國當(dāng)初和突厥人為鄰,似曹端這樣的世族子弟,也是學(xué)過突厥語的,只是說的很不好,磕磕巴巴。
可這突厥騎奴被人按倒跪在地上,雖是五花大綁,可騎奴卻還是跪著筆直,目光迎向曹端,正色道:“我姓陳,叫陳信!”
說的竟是漢話。
而且說的很順溜。
只是明明此人……是西突厥人的模樣,這是偽裝不出來的,草原上的突厥人,相貌和漢人有區(qū)別,可能其他人未必能分辨的出,可久在西域的高昌人卻是一眼便能看出區(qū)別。
曹端一聽他會說漢話,顯然也有些無語:“你是突厥人?”
“正是!
“突厥人竟作漢語?”
“突厥人為何不可作漢語?”
這叫陳信的家伙,很硬氣,齜牙咧嘴的樣子,怒目看著曹端。
曹端勃然大怒:“都已死到臨頭,還敢狺狺霏霏嗎?”
“死便死!”陳信將脖子伸長,一副引頸受戮的樣子。
曹端氣的不輕,他已感覺到,許多的士卒開始露出許多狐疑之色了,曹端道:“你突厥名叫什么?”
“我戶籍上寫的就是陳信,陳信便是陳信。這是陳家的賜名,沒有突厥名了!标愋排瓪鉀_沖道。
征服突厥人,已過了五六年,而那個時候,陳信還不過是半大的孩子,現(xiàn)在長壯實了。
只是五六年的時間,對于陳信的改變卻很大。
他認為自己能夠賜姓陳氏,是一件很光榮的事,這是陳家的姓,而陳家乃是河西之主。
當(dāng)然,也有不少的突厥人改自己的姓氏為劉,或為李,也有姓崔。
這股改漢姓的風(fēng)潮,在河西很風(fēng)靡,突厥人改姓,也比較隨意,反正他們覺得誰厲害,便改啥姓,這突厥人里頭,陳氏幾乎是第一大姓,而李氏第二,劉氏第三。
至于皇族之中,改姓司馬的卻幾乎寥寥無幾,顯然……便連突厥人都對司馬家族有些瞧不起。
曹端眼里掠過了一絲冷色:“你在唐軍中,擔(dān)任何職?”
“我是養(yǎng)馬的,征募來此,打探那么高昌的軍情。只是運氣有些不濟,被你們活逮了。”
只是一個最尋常的騎奴。
曹陽心里生出了異樣的感覺。
要知道,這個騎奴被五花大綁,可外頭的甲胄,可是簇新的,用的是精良的皮革,護手和護膝包括了頭盔都是一應(yīng)俱全。
而這頭盔,閃閃生輝,顯然……乃是精鋼所制。
腰間的佩刀,還有那精良的匕首,無一不精良。
甚至露出甲胄的里衣,分明是一件說不出材質(zhì)的衣料,看著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也看得出很暖和。
因為其他的高昌人,在這天寒地凍的天氣里,一個個被凍得哆嗦,可這突厥人,卻沒有太多的寒意。
“這就是騎奴?”
曹端道:“你愿降,你若愿降,便可保你性命!”
陳信想了想,搖搖頭:“不愿,非是我不想活,可我陳信受陳氏厚恩,若是不肯圖報,便豬狗不如了。你殺了我罷,殺了我,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可在朔方,得到撫恤,他們能過的更好,孩兒能讀書,將來可以比我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