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為侯君集立下了許多的戰(zhàn)功,可是入朝之后,依舊還很認真的學習文化知識,經(jīng)常在自己面前說一些典故,都表現(xiàn)出了很高的治世的素養(yǎng)。
因而……李世民一直都認為侯君集和李靖等人有所不同。
更何況,侯君集的年紀比其他的開國功臣都要小一些,且侯君集的女兒,又是太子的側(cè)妃,這令李世民對他抱有了巨大的期望,認為將來這個人可以成為太子的輔政大臣。
李世民這才令他為吏部尚書,讓他熟悉一些政務(wù),甚至考慮過在將來要令侯君集進入三省,成為宰相。
可現(xiàn)在看來……侯君集在這件事上,卻只一味的揣摩他的心意,沒有按章辦事的勇氣,這樣的人……就算有再大的能力,也未必能托付重任。
李世民目光只掃視了惶恐不安的侯君集一眼,則是道:“此事怪只怪朕,若是論罪,朕為主犯,你至多不過是脅從而已。只是為吏部尚書者,不該處處揣摩圣意,該有自己的主見,而不是一味地生出那些雜念,吏部尚書乃是朝廷的命官,非宮中的私奴,侯卿,謹記著這個教訓吧!
這番話……雖是輕柔,看上去也好像沒有過多的責備侯君集,可言外之意,卻令侯君集的心沉了下去,心中更是驚恐到了極點
這豈不是變相的說……他并不適任,連吏部尚書都無法適任,那么將來……還有什么更重的托付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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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似乎沒有繼續(xù)追究的意思。
可侯君集卻知道,自己的地位,到了吏部尚書的這個位置上,便已戛然而止。
再無前進一步的可能了。
而至于將來太子……陛下還肯托付于他嗎?
此時,李世民已站了起來,宣布散朝。
對于天子而言,朝中發(fā)生的每一件事,他心里都會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而這種看法一旦穩(wěn)固,那么……再想更改,已是難如登天了。
就如這侯君集一般,若是陛下質(zhì)疑他的能力倒也還好,因為被人質(zhì)疑能力,尚且可以通過不懈的努力,通過幾場大仗,使人刮目相看。
可一旦被人質(zhì)疑到了品行,這就徹底的完了,因為德不配位!
還因為,品行方面,想要自證清白比自證自己的能力更難。
陛下身邊有的是能臣,不缺侯君集一個有文武雙全的大臣,而質(zhì)疑到了品行的后果就是,這會令人想到,你的能力越大,那么可能你未來造成的危害也會更大。
現(xiàn)在陛下還在,當然可以壓住你,可若是有朝一日,陛下不在世了,孱弱的太子能夠駕馭你這樣能力很強,位高權(quán)重,但是品行值得懷疑的人嗎?
侯君集一時如天塌下來一般,臉色難看之極,整個人竟是渾渾噩噩的,疑似做夢一般。
等他抬頭起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群臣們都早已散去,這太極殿中已是空蕩蕩的。
于是,他艱難的一步步蹣跚出殿,殿外的日頭在三竿,他頓時覺得有些眩暈,于是舔了舔嘴。
…………
陳正泰從宮中出來,興高采烈的回到了府中。
他立即吩咐人道:“快,讓人出去打探,四處望風,看看我那愛徒,還有至親的侄兒陳愛河何時抵達關(guān)中,我要親自去迎接他們,我得此二人,如得一臂啊!
陳福不知什么情況,可見殿下居然如此的看重起魏征和陳愛河來,心里頓時記下了,以后二人來府上,要對他們好一點,應(yīng)了一聲,便去了。
而后陳正泰到了書齋,將此事告知了武珝。
武珝居然顯得一點也不意外,甚至很理所當然地道:“恩師……這不是人之常情的嗎?當初我便說了,若是師兄出馬,定能馬到成功的!
對于這一點,陳正泰居然稱奇起來,若說鬼主意,陳正泰確實出的最多,可論起識人,陳正泰總覺得差了一些火候。
可是仔細想想,這武珝可是在歷史上將天下最聰明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這樣一想,這等洞察人心的本事,卻是讓人望塵莫及的。
于是陳正泰心里平衡了,就算輸,也是輸給最厲害的那個嘛!便轉(zhuǎn)而好奇地道:“你如何覺得你師兄必定能成功呢?”
“很簡單呀。”武珝微笑道:“你別看師兄平日里只知道板著臉教訓人,可實際上呢,他這一生都是顛沛流離,可是無論到了哪里,都能獲得重用。這倒也罷了,你看師兄從前可嚴厲批評過李密、王世充這些人嗎?哪怕是隱太子李建成,也從未嚴厲的批評過。只有當今陛下,他才幾次批評,這是為何?”
陳正泰聽到這里,已經(jīng)恍然大悟。
明白了。
因為冒死批評李世民,是因為李世民有肚量,魏征深知這一點,可是冒死批評其他人,可能就真的會死的。
能批評的,一定要好好批評,不能批評的,能少說話就少說話。
陳正泰不禁道:“這樣說來,玄成也是個油滑之人!
武珝卻是搖搖頭道:“這不是油滑,這是君臣之道!什么樣的君上之下,做什么樣的臣子!只有這樣,才能保全自己。而要做到這一點,其實比登天還難。如何判斷君主是什么樣的人,在判斷了君主的性格之后,又要確保自己該怎么說話,才能既保證自己,又表達自己心中所想,這可不是輕易的事。這需有對時局和每一個人的洞察和判斷力。而師兄在這方面,可謂是游刃有余,這便是大智慧了!
“有這樣能力的人,有機會的時候,可以借以進取。有危機的時候,可以用此來明哲保身。要做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這天下有幾人可以呢?”
陳正泰若有所思,默默地點了點頭。
嗯,有道理,我們陳家從前混的不行,就是這方面的水平不夠,倘若是魏征就不一樣了,人家怎么樣都混的好啊。
過了一會兒,卻有人來通報道:“稟殿下,狄仁杰求見。”
陳正泰聽罷,無奈一笑,心說……這狄仁杰……還真是倔強得很啊。
于是坐下道:“將他請進來吧!
事實上,這段時間里,狄仁杰是每天都來陳家,這家伙有一種特別的固執(zhí),認定的事,便絕不撒手。
他希望自己能夠引起陳正泰的警覺,而后憑借著陳正泰的身份,向李世民提出警告。
只是……連續(xù)來了許多日,直到昨天的時候,當他知道李祐還是反了,狄仁杰頓時心灰意冷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忠告統(tǒng)統(tǒng)白費了功夫,無論是朝廷還是陳家,對于他的警告都是視而不見。
于是……當意識到太原之亂已經(jīng)開始,狄仁杰終于心冷了。
可就在方才,他才知道,太原之亂已經(jīng)平息了,原來是陳正泰早已不露聲色地派了人前往太原,只等李祐發(fā)作。
這一下子,他幾乎要跳起來了。
原本他覺得陳家在第一層,而自己在第二層,而現(xiàn)在方才知道,原來人家是站在第五層,而后用白癡的眼光來看著第二層的自己。
少年人就是如此,聞知了這件事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瘋了似的直接跑來了陳家,希望拜見陳正泰。
跟著下人,一路來到了書齋,抬頭,又見武珝端坐一旁,狄仁杰總覺得這個國色天香的女子背后,似是隱藏著什么,有一種令他生畏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