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說了,鄧健雖然出身卑微,可畢竟是陳家大學(xué)堂的得意門生,他的同窗有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的兒子,其他的學(xué)弟和學(xué)兄,此次考取進士的有六十多人!
這樣的身份入仕,甚至絕不會比韋家、崔家這樣的大族子弟人脈差了。
畢竟,你一家一姓抱了團,可人家背后,可是一個學(xué)堂的力量。
你門生故吏再多,可人家學(xué)堂第一期、第二期,還有未來第三期源源不斷的弟子如開閘潮水一般蜂擁進入朝廷。
人家就是奔著人海戰(zhàn)術(shù)去的,壓根就不跟你講什么武德。
至于那些名落孫山之人,有的還打算繼續(xù)再考,也有人心灰意冷,畢竟……這么多學(xué)兄和學(xué)弟都高中,唯獨自己卻是名落孫山,難免意志消沉,便索性再不考了!
不過他們本就有舉人的身份,大多便留了校,在學(xué)堂里教書,或進教研組,或是進了教學(xué)組!
這科研組也是一個好去處,在這學(xué)堂里,待遇優(yōu)厚,他們從前本就在此讀書,所以早已習(xí)慣了學(xué)堂里的氛圍,反正在此……不但有優(yōu)厚的薪水,便是住房,陳家也給你準備好了,而出門在外,別人聽聞你是大學(xué)堂的先生,都會格外的青睞一些。
陳正泰此刻終于長出了一口大氣,第一批的生員終于出來了,于是親自見了這一批高中的進士,好生安慰了一番,眾弟子自是感恩戴德。
陳正泰倒沒啰嗦,只講了一些大家要團結(jié)之類的道理,便放了他們走。
只是,三叔公卻是在外頭探頭探腦,等人走盡了,才高高興興的進來,喜滋滋的道:“方才見那些生員,一個個飽含熱淚的樣子,老夫真的很感動啊,他們是有良心的,現(xiàn)在做了官,也不會忘本!
陳正泰邊站起來,邊道:“叔公說的是!
三叔公卻道:“只是……人是教出來了,往后就這般偶爾讓他們來拜一拜就行了嗎?”
陳正泰立即醒悟,三叔公這定是話里有話了,于是道:“怎么,三叔公有什么指教?”
“指教談不上!比骞珮泛呛堑牡溃骸爸皇撬麄兗热肓耸,正泰你也要為他們想一想啊,這里頭有不少進士,家世門第并不好,若是我們陳家不幫襯他們,他們將來在仕途上吃了虧,還能找誰?老夫思來想去,咱們既把人教了出來,就得對人負責(zé),這就好像,你娶了媳婦進了家門,便將人擱在房里獨守閨房一般……”
陳正泰:“……”
嗯,陳正泰覺得三叔公這個解釋好……
三叔公咳嗽道:“所以呢,老夫覺得,該和他們每月定個日子,偶爾一起出來坐一坐,吃個便飯,或者是一起喝點酒聊聊天也是好的嘛。除此之外呢,有些事,要事先通通氣,到了逢年過節(jié),該讓他們來拜見的時候,還是需來拜見。我們陳家是無所謂,可難得讓他們一道來,不就是讓他們同門之間,多個機會可以彼此增進同窗之誼嗎?”
其實三叔公已經(jīng)說的很隱晦了。
可陳正泰聽到此處,卻一下子身軀一震,下意識的道:“黨鞭?”
“什……什么?”三叔公不解其意的看著陳正泰。
可陳正泰卻奇怪的看著三叔公,不得不說,這三叔公,真他娘的是個人才啊。
所謂黨鞭的概念,其實就是凝聚同黨用的,畢竟人家做了官,你如何約束他們?如何確保他們能夠朝著一個方向努力?
再好的關(guān)系,時間久了,也可能慢慢淡去,當(dāng)初可能是志同道合的人,可過了十年二十年之后,還能繼續(xù)保持初心嗎?
這個時候,這個團體之中,黨鞭的作用就出現(xiàn)了,這個叫黨鞭的人,負責(zé)聯(lián)絡(luò)所有人,既負責(zé)將大家凝聚在一起,同時確保大家能夠一致對外!
而這個人必須站在幕后,利用情感、利益和愿景等等一切東西,來保持大家的團結(jié)一致。
三叔公雖然沒有挑明來說,可實際上……他想要實現(xiàn)的就是這么個玩意了。
要將所有入仕的人凝聚在一起,如此,將來才可眾人拾柴火焰高!將更多生員推向高位,同時也可使陳家借助于此,謀取更穩(wěn)固的地位。
只是……若是這樣做,那么可能就牽涉到了結(jié)黨的問題了。
不過……好像在大唐,結(jié)黨并不是什么十惡不赦之事,最直觀的就是唐朝時期的牛李黨爭。
可陳正泰的心里還是有些猶豫起來,當(dāng)真要這樣做嗎?
“正泰!比骞坪跻部闯隽岁愓┑囊蓱],于是很認真的看著陳正泰道:“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咱們陳家培養(yǎng)了這么多人才,若是對這些人放任不管,那么這些人得了你的傳授,又能有什么作為呢?你不去爭取的東西,別人卻會爭取,等到了別人占據(jù)高位時,要打壓大學(xué)堂的門徒,你便是想要反擊,那時也徒呼奈何了!
“天底下,無非就是一個利字,用你的學(xué)問和希望去將人聚攏在你的身邊。而后再用利益去驅(qū)使他們?yōu)橹,將來……往私里說,陳家可以借此飛黃騰達,百世不衰。往公里說,既然你認為陳家現(xiàn)在做的事是對的,那么……為何不借助這些門生故吏,去實現(xiàn)更多你從前不敢去做的事呢?你懂……老夫的意思了吧?”
“如何聯(lián)絡(luò),彼此之間又怎樣驅(qū)使?”陳正泰看著三叔公。
三叔公似乎早就想好了,便道:“得有一個人,專門操辦這件事,每月沐休,先確保大家來拜見,而后預(yù)備一個宴會。朝中的事可私下里商議。對于陛下而言,至少現(xiàn)在這不是什么要緊的事,陛下本就想借助科舉的進士們,來壓一壓世族的氣焰,他們勢單力薄,陳家出頭,沒什么不可。實在不成,這宴會之中,可多請?zhí)映雒!?br>
陳正泰真心佩服三叔公在這種事上的能耐了,他認真聽著,心里一一記著,又道:“還有呢?”
三叔公便繼續(xù)道:“得有獎懲的措施,只是暫時,這獎懲還不容易做到,先將人心拉住吧。”
陳正泰苦笑道:“這個,我再想想吧!
陳正泰當(dāng)然清楚,黨爭意味著什么,可實際上……當(dāng)這么多大學(xué)堂的人入仕的時候,某些時候,陳家可能被推著走到那一步,畢竟……這么多的進士,他們需要前程,他們既需同窗作為人脈,也需像陳家這樣的大樹乘涼。
同樣的道理,一旦大學(xué)堂入仕的進士越來越多,那些依靠著血緣維系的世族,難道肯甘心嗎?他們要嘛加入進來,要嘛也會抱團一起,對入仕的進士采取壓制的態(tài)度。
到了這個時候,其實也由不得陳家了。
三叔公這輩子,確實活的很明白,他只怕早就想清楚了這個問題。
陳正泰發(fā)現(xiàn)很多時候,自己在三叔公面前,依舊還像個稚嫩的孩子一般,若不是因為有穿越者的優(yōu)勢,只怕連給他提鞋都不配吧。
三叔公深深的看了陳正泰一眼,而后道:“這些許的事,老夫先代為安排,你也不必急著下決心,只要人心還維系的住,等你想明白了,到時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你放心,老夫其他的事未必能辦好,可和人打交道,這是再擅長不過的事了,只是……老夫不能一個人來,得再派一個副手,老夫老啦,隨時可能歸西,將來這些事,還得讓青壯的干,不如……就讓你的父親致仕吧,他對官場并不熱衷,索性就讓他回到家里來,老夫來掌舵,他來辦細務(wù),將來老夫老的動得不了時,再讓你爹來執(zhí)掌,屆時也就不會有什么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