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時候的人們來說,這高句麗便宛如成了夢魘一般,令人聞之變色。
如今好不容易天下太平起來,難道大唐……也要征高句麗了?
文臣們在為錢糧憂心忡忡。
武將們則是磨刀霍霍,聽聞不少將軍,當(dāng)日飲了不少酒,高興得要跳起來。
百姓們露出哀愁之色,這太平日子,還沒有過夠呢!
陳正泰這幾日,幾乎天天都要出入宮禁,在大內(nèi)里,沒少聽到聽到文臣和武臣之間唇槍舌戰(zhàn),大抵圍繞的都是錢糧的事。
現(xiàn)在能做的,其實不過是準(zhǔn)備的工作而已,一場大戰(zhàn),花費一兩年的準(zhǔn)備時間,已經(jīng)算是少的了。
而李世民若是決心要打,勢必追求的是必勝,故而對此……也格外的上心。
“陛下!标愓┛粗鴳n心忡忡的李世民。
李世民此時正低頭聚精會神地看著輿圖,紋絲不動。
這輿圖里顯現(xiàn)的,正是高句麗的地圖。
半響后,李世民視線依舊不動,口里嘆了口氣道:“高句麗偏居一隅,可是國土卻是廣袤,而且那里天寒地凍,境內(nèi)有平原,卻也有不少高山和溝壑,這樣的地方……若是強征,實為不智啊。他們的百姓……大多桀驁不馴,不肯順從,兵部那里,擬定的戰(zhàn)兵是五萬人,可是依著朕看,五萬人……未必就有必勝的把握。那高句麗……一旦春日,土地就會泥濘難行,糧草不好調(diào)度,唯有在夏日的時候,才是進(jìn)擊的最好時機,可是這廣袤的土地,一個夏天,如何能夠拿得下來?他們勢必要拖至冬日!可一旦入了冬,那里便是連綿不絕的大雪,只要高句麗人堅壁清野,我唐軍就可謂是寸步難行了。想當(dāng)年,隋煬帝在時,不就是如此嗎?哎……”
李世民一點不掩蓋他的憂心,說著,他抬頭起來,看著陳正泰道:“你又來了,何事?”
“陛下……”陳正泰道:“兒臣不是說了,從海路,先滅其水師,而后……可以利用海船,將源源不斷的軍馬和給養(yǎng)自山東出發(fā),直接在他們的腹地登陸,他們便不占自愧了。還有那百濟,百濟歷來是高句麗人的幫兇,而百濟懸孤半島,若能利用海戰(zhàn)封鎖他們,勢必能使他們賓服!
李世民不由瞪了陳正泰一眼:“軍國大事,朕豈可只寄望于此呢?朕知你急于想要戴罪立功!
陳正泰感覺自己好冤,于是道:“不是兒臣想要戴罪立功,是那婁師德……”
“一樣的道理!崩钍烂窭淅涞溃骸翱墒侨缃裾鞲呔潲悾咽莿菰诒匦辛,朕也知道,現(xiàn)在坊間恐懼,這天下的百姓,對于高句麗,恐懼之心太深了,可是高句麗屢屢冒犯中國,朕豈能容忍?我大唐泱泱大國,豈可怕了?好啦,你今兒又進(jìn)宮來,又有何事?”
陳正泰便道:“兒臣在想,這船隊的開支,不如讓陳家來負(fù)責(zé)吧!
“什么?”李世民不禁意外地看著陳正泰,他想不到陳正泰今兒特意跑來,居然提出這個要求。
這樣的要求,李二郎是巴不得世家們天天來提才好呢!
陳正泰接著一臉誠懇地道:“兒臣想為陛下盡一份心力,陛下成日為高句麗的煩心,朝廷又為錢糧的問題吵得不可開交,陳家理應(yīng)為陛下分憂!
李世民頓時眉飛色舞起來,激動道:“吾婿有孝心哪,若如此,就再好不過了!
起初,其實李世民也煩惱造船和征募水丁的事,現(xiàn)在處處都要錢,三省那里,每日都在為錢的事吵鬧,他也心煩意亂了。
哪里想到,陳正泰居然突然跑來主動提出這么個要求。
要知道,大唐和后世的明清是不同的。
明清時期,皇帝漸漸專權(quán),富戶出錢幫助養(yǎng)兵?開玩笑,憑啥讓你來出這個錢,難道我不可以將你剁了,拿了你的錢,然后自己去養(yǎng)?
而隋唐之時,才是真正的世族與皇帝共治天下,即便是皇帝,對這些盤踞了數(shù)百年的世族,其實是一丁點辦法都沒有的!世族除了向朝廷不斷索要特權(quán),為朝廷分憂,那是想都別想的!對他們來說,家國天下,家在國前,國在家后。
此時陳家居然提出了這個,自然是讓李世民心里大為感動了,這無疑等于是給他解決了一個大難題了!
于是李世民大喜,興奮的道:“若如此,朕一定要好好旌表你們陳氏!
陳正泰忙擺手:“不必,不必,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李世民卻是立馬拉下了臉來,故意不高興地道:“朕要旌表,你拒絕了也沒有用。朕旌表你,是讓你們陳家,做天下世族的典范!
陳正泰:“……”
怎么聽著,這好像是拿他裱起來,然后皇帝就拿這來暗示其他的世族,大家一起跟著陳家掏點錢呢?
而在這殿中,坐在下頭的,乃是房玄齡、長孫無忌等人。
他們自是把這翁婿二人的話聽了個真切,此時,臉都不約而同的拉了下來。
好端端的……怎么又要錢了?
這陳正泰也是吃飽了撐著的,哪里有人成天把自己的家財往朝廷送的啊。
你這一送,你高興干嘛去干嘛,可這下好了,倒顯得我們小氣了。
且陛下得了陳家的資助,少不得又要起心動念,忍不住想,你看他陳家出了錢,你們都說對朕忠心耿耿,怎么不拿錢?
這不擺明著你陳家出錢,其他人都成了壞人了嗎?
你讓我們怎么辦?
這個該死的敗家玩意!
李世民目光果然先落在長孫無忌的身上。
論起來,長孫無忌和皇家的關(guān)系最是親近的。
而長孫無忌,則將目光落在了別處,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錢是這么容易來的嗎?他們家又不像陳家那么不把錢當(dāng)錢!
長孫無忌此時已想好了,明天開始,他得穿上壓箱底的舊衣,還得在衣上打幾個補丁,這腳下的麋鹿皮靴子也要換掉才好。
李世民自然欣然答應(yīng)。
不過無論是陸路進(jìn)擊,還是水路,眼下會試放榜,還是吸引了君臣們的目光。
到了二月十九這一天,貢院放榜。
這樣的一天,又怎么可能安靜?
熙熙攘攘的人群,匆匆至貢院,最起勁的乃是陳愛芝,他一早就帶著數(shù)十個報社的文吏趕來了。
不但新聞報要抄錄中榜者的名錄,而且陳愛芝還打算抓前三甲的進(jìn)士們弄一個訪談。當(dāng)然,還需想盡辦法將一些進(jìn)士的文章給弄出來進(jìn)行刊載。
在這大唐,眼下最大的事,便是這會試了,新聞報訊息不但要快,而且必須報道做的足夠詳細(xì),這樣才能維持銷量。
這個時代的新聞,其實不必像后世一般聳人聽聞。
一方面是競爭壓力小,天下也只有一個新聞報。而另一方面,卻是因為訊息也多,不似后世一般,隨意打開任何新聞頁,便是數(shù)不清的訊息,想要從這些新聞中脫穎而出,少不得要來幾個‘震驚’之類的字眼,刻意去制造爭議性的話題。
因而新聞報只要挖掘的訊息比尋常人口耳相傳的詳實即可。
鄧健等人也早早的到了,而長孫無忌和房玄齡今日也沒有當(dāng)值,統(tǒng)統(tǒng)都告了假,他們沒有出現(xiàn)在貢院,而是讓馬車停在附近的街角!
他們的身份,不便拋頭露面,又希望能夠第一時間得知放榜的消息,這關(guān)系著自己兒子的前程,或者說,自己雖貴為宰輔和吏部尚書,固然可以讓兒子有個好的前程,可一旦兒子能中了進(jìn)士,那么……制約自己兒子的天花板,卻也隨之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