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樣,每一樣都是疑點重重。有一句話說的好,若是只有一個疑點,你還可以用只想賭一賭來解釋,可若到處都是疑點,你還想怎么爭辯?”
陳正泰說罷,冷笑一聲,才又道:“只怕你自己也沒有想到吧,你之所以被人揪出來,不是因為你犯了什么錯誤,而恰恰是因為,你掩藏得太好了,好到你連賬目都造的如此天衣無縫?墒悄闳f萬料想不到吧,恰恰是你完美無缺,現(xiàn)在卻根本無法解釋了!
竇德玄則道:“那又如何!這些錢,完全可以是我們竇家先祖?zhèn)兞粝聛淼呢敻。而吃進(jìn)股票,不過是想要豪賭一把罷了,我們竇家自知陛下洪福齊天,斷然不會有失,難道這也有錯?”
很顯然,他還想辯解。
事實上……百官們已開始用怪異的眼神看著竇德玄了。
因為這種辯解,根本沒有辦法說服任何人。
竇家不是尋常的小戶人家,小戶人家可能會腦子一熱,做出許多可能超出常理的事來。
可是一個巨大的家族,他們做事,都會有章法的。
就好像,后世的尋常韭菜,他們就敢于豪賭,畢竟他們的思維邏輯是,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可當(dāng)你手里握有的資金越大,你的家世越顯赫,那么你的基本邏輯思維就得用最安全的方式,去保有你手中的財富。
在這殿中的百官,大多都出自世家,自然而然他們心里比誰都清楚,在一個家族里,哪怕是大家長想要做這些超出常規(guī)的事,也是阻力重重!
要知道,家中的族老,以及各房,都絕不會陪你一起發(fā)瘋。
“竇德玄!”
就在此時,李世民突然一聲大吼。
竇德玄本還想繼續(xù)辯解。
實際上,他腦海里已想出了無數(shù)個為自己辯解的理由了。
只是李世民這么一聲大吼,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
李世民怒視著他道:“不,朕該叫你青竹先生!”
竇德玄臉色霎時慘白。
他竟沉默了很久,最后才緩緩抬起頭來,看著李世民。
李世民繃著臉,自有一番令人心生懼意的威嚴(yán),道:“青竹先生現(xiàn)在還不現(xiàn)身嗎?”
竇德玄似乎在做著天人交戰(zhàn),他臉色不斷的變幻,似乎還在猶豫著,是不是該繼續(xù)辯解下去。
可是……那李世民的目光,如刀子一般,似令他無所遁形。
“你若還要辯解,這也容易,竇家上下,統(tǒng)統(tǒng)拿下,嚴(yán)刑拷打。竇家的產(chǎn)業(yè),統(tǒng)統(tǒng)查抄,一個個追查。朕有時間,等個一年半載,想來……一定能水落石出了,你說呢,青竹先生?”
竇德玄聽到這里,已閉上了眼睛,臉色也在這瞬間里暗淡了下來,一副大勢已去的樣子。
是啊,在沒有真憑實據(jù)之前,他是可以辯解,可是這么多的疑點都在他的身上,想擺脫得干干凈凈是不可能的,那么,只要朝廷直接采取最直接和暴力的手段,挖地三尺,竇家……就一定會有知道內(nèi)情的子弟熬不住的。
何況……背地里這么多的金錢進(jìn)出,這些雖然都隱藏得很好,可這一切,都是在竇家尊貴,沒有人敢去徹查的基礎(chǔ)上罷了。
可一旦李世民采取直接的手段,最后一個個鐵證被挖出來,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竇德玄閉著眼,突然長嘆了口氣,才道:“萬萬想不到,千算萬算,竟被陳正泰這樣的孺子所乘。這想看來,就是時也,命也吧!
李世民冷笑道:“果然是你!
竇德玄這才張眸,死死的盯著李世民,聲音卻是一下子清冷了幾分:“是又如何?”
“你大膽!”李世民此時磨刀霍霍。
“陛下……”竇德玄看著李世民:“竇家何來的大膽呢?想當(dāng)初,竇家支持李家,而使李家有了今日的天下。甚至……當(dāng)初太上皇為了穩(wěn)住突厥,向突厥人稱臣,這豈不也是我們竇家在背后穿針引線?難道這些事,陛下都忘記了嗎?噢,而今你李二郎得了天下,自然早將這些忘到了九霄云外了。在你李二郎的心里,打天下的乃是你和秦王府的舊臣。至于我們竇家,不過是外戚而已!
他這話……可謂是大逆不道到了極點。
不過,似乎他已很清楚,竇家到了這個時候,其實已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既然如此,索性心直口快罷。
群臣默然無言。
竇德玄則是冷笑道:“若沒有竇家,沒有裴家的支持,何來你們李家的今日?不錯,這些事,統(tǒng)統(tǒng)都是我干的,不,不只是我,從我的先祖竇毅開始,從西魏時起,我們便和大漠中的胡人進(jìn)行貿(mào)易。我們不但互通有無,彼此之間,還會有聯(lián)絡(luò)。所謂的青竹先生,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竇家祖孫三代。陛下不會忘記臣的先祖吧,臣的先祖,乃是陛下的外祖父,若是沒有他將竇太后嫁給太上皇,也不會有陛下今日了。可而今,竇家得到了什么呢?”
竇德玄就是青竹先生。
竇家從西魏開始,就是有數(shù)的大族,經(jīng)過十幾代人的經(jīng)營,家族擁有著無以倫比的影響力。
不要看竇德玄在貞觀時好似是默默無聞,可實際上,作為皇親國戚,以及有著深厚根基的竇家,雖然平日里不顯山露水,卻也是長安城中,無人敢輕易招惹的存在。
更何況,太上皇在的時候,竇家的影響力更大,他們參知軍事,不少族中子弟,直接衛(wèi)宿宮中,畢竟那時的李淵,對其他人多有不放心,只有這作為外戚的竇家,才可令他稍稍安心一些。
到了李世民登基,雖然開始疏遠(yuǎn)竇家,可是竇家的影響依舊還在,他們通過聯(lián)姻,與許多世族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
此時的竇德玄看著李世民,帶著滿腔的怒火,顯然……他認(rèn)為李世民擋住了竇家的路!
若是照原本的劇本發(fā)展下去,竇家理應(yīng)成為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家族的。
李世民聽到此處,大怒道:“不管怎樣,你勾結(jié)突厥人,走私違禁之物,妄圖謀害圣駕,這些乃是誅族大罪!
“這算不得什么!彼坪踔i底揭曉后,竇德玄反倒更無所謂了,神色淡淡道:“歷朝歷代以來,皇帝不過是輪流上臺的木偶而已,這數(shù)十年來,難道不是如此嗎?什么皇帝,什么天子,不過兵強馬壯的人而已。今日李氏兵強馬壯,明日可以是別人……”
“可惜的是,我算計了這么久,終究還是事泄了,到了今日,自然也無話可說,無非是身死族滅罷了!备]德玄似乎就是因為深知自己已是死無葬身之地了,所以居然表現(xiàn)的格外的冷靜。
就在此時,他卻看向陳正泰,道:“你這小子,倒是讓我沒有預(yù)料,陳家能出了你一個這樣的子孫,合該陳氏當(dāng)起了!
陳正泰覺得這家伙的話有些刺耳,倒是頗有幾分挑撥離間的意思。
這不分明是在說,當(dāng)初起來的乃是竇家,現(xiàn)在你們陳家起來,將來也不免步竇家的后塵嗎?
陳正泰笑了:“你錯了。”
“嗯?”竇德玄不理會其他人,哪怕是李世民,他似乎也沒興趣去理會,在這最后的時光里,他似乎唯一如鯁在喉的,便是自己居然被陳正泰給識破!
所以他極認(rèn)真的看著陳正泰:“不知我錯在哪里?”
陳正泰道:“你口口聲聲,說來說去的,還是成王敗寇那一套,可是……青竹先生有沒有想過,為何你會被識破,又為何李家要得天下,又為何陳氏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