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更是如被千刀萬剮一般,這話說出來,已是誅心到了極點,他磕頭如搗蒜:“萬死,臣萬死!
李世民站了起來,方才他靜若處子,顯得十分平靜,可現(xiàn)在,卻是動若脫兔一般,在金鑾殿上來回踱步,顯得格外的激動,他面目猙獰,面上殺機畢現(xiàn):“調(diào)了軍馬,至皇城各門,也是你的主意吧,那趙王,還有那郡王李孝恭和李道宗,他們帶了兵馬,也是你在背后謀劃,是嗎?”
裴寂咬著牙,幾乎要昏死過去。
其實他很清楚,自己做的事,足以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了,只怕連自己的家族,也無法再保全。
他渾身戰(zhàn)栗著,此時滿心的悔恨,眼淚刷刷地落下來,卻是道:“這……這……”
“陛下,這一切都是裴相公的計算!贝藭r,有人打破了平靜。
眾人看去,卻是蕭瑀,這蕭瑀乃是裴寂的同黨,都是李淵時期的宰相,位極人臣,這一次跟著裴寂,出了不少力。
現(xiàn)在面對李世民的質(zhì)問,裴寂還想死中求活,為自己辯解?墒挰r卻不同了,蕭瑀很清楚,裴寂的罪責(zé)多一分,自己的罪責(zé)便少一分。
這時候,還有什么好客氣的?
其實蕭瑀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實在是這個罪太大太大了,這是謀逆大罪,可若只是死他一個蕭瑀,他蕭瑀大不了引頸受戮,可這是要禍及滿門的大罪啊,蕭瑀乃是南朝梁國的宗室,在江南家族鼎盛,不是為了自己,即便是為了自己的子孫還有族人,他也非要如此不可。
裴寂不可思議地看著蕭瑀,蕭瑀在他看來,其實還算是個君子,可哪里想到……
裴寂只是叩首,到了這個份上,自己還能說什么呢。
李世民更怒了:“那么,前往大安宮,去將太上皇請到這里來,也是裴卿家的主意,是嗎?”
裴寂臉上已是冷汗淋漓,已是大氣不敢出,他已知道,自己已經(jīng)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裴寂不答,李世民怒聲道:“怎么,不敢答嗎?”
“陛下。”蕭瑀不由道:“這……這也是裴公的主意……臣……臣當(dāng)初,也是受他的指使……”
裴寂已是萬念俱焚,此時……只是等著李世民這一刀落下而已。
李世民怒不可遏。
他雖料到,自己傳出了噩耗,長安城里會出現(xiàn)一些混亂,可萬萬料不到,裴寂竟是處心積慮到這個地步。
只是李世民在此時,目光卻落在了陳正泰身上。
他和陳正泰交換了一個眼神。
因為真正的重頭戲,即將要開始了。
李世民臉上的怒容消失,卻是一副忌諱莫深的樣子,一字一句道:“那么,當(dāng)初……給突厥人修書,令突厥人襲朕的車駕的那個人也是你吧?青竹先生!”
青竹先生……是裴寂。
若是如此,那么一切就說得通了。
裴寂乃是宰相,時刻接觸各種的旨意。
而且此人和宮中的關(guān)系很深,當(dāng)初李淵在位的時候,他時常入宮覲見,這宮里的許多老宦官,都是和他熟識的,因而,只要他觀察仔細,從宮中宦官那里得到某些訊息之后,做出李世民偷偷出宮的判斷,并不算什么難事。
除此之外,這聞喜裴氏乃是天下盛名久著的一大世家。其始祖為贏秦始祖非子之后,非子之支孫封裴鄉(xiāng),因以為氏。后裴氏分為三支,分居河?xùn)|、燕京、西涼等地,但考其譜系源流,皆出于聞喜之裴氏,故有“天下無二裴”之說。裴氏家族自古為三晉望族,也是中國歷史上聲勢顯赫的名門巨族。裴氏家族“自秦漢以來,歷六朝而盛,至隋唐而盛極,其家族人物之盛、德業(yè)文章之隆,也是自秦漢以來堪稱獨無僅有的。裴氏家族公侯一門,冠裳不絕。正史立傳與載列者便有六百余人;名垂后世者,不下千余人;七品以上官員,多達3000之多。
這樣的家族,在當(dāng)朝為官的,就有百人之多。
位列宰相和中樞的,一只手自是數(shù)不過來的。
他們手中的資源,足以讓他們?nèi)缜嘀裣壬粯,勾結(jié)高句麗和突厥人,以此自肥。
這就難怪,許多的軍情都被突厥和高句麗人掌握了。
李世民深深厭惡地看著裴寂:“說話!”
裴寂只是木然的癱坐在地,其實對他而言,已是債多不壓身了,只是……這勾結(jié)突厥人,襲擊皇帝車駕,卻還是令他打了個寒顫,他慌忙地搖頭:“不,不……”
事到如今,他自然還想辯解。
而群臣已是震動,他們固然曉得,裴寂為了爭奪權(quán)位,這些日子,進行了布局,甚至大家覺得,這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過成王敗寇而已,可現(xiàn)在……聽聞裴家居然還勾結(jié)了突厥人,不少當(dāng)初跟著裴寂一道妄圖將大政奉還給李淵的人,在此時也懵了,這下完了,原本大家料到最可怕的結(jié)果只是罷黜而已,可現(xiàn)在……真若定了這樣的罪,自己作為黨羽,十有八九,是要跟著一起死了。
李世民咬牙切齒地看著裴寂:“你還想狡辯嗎,事到如今,還想抵賴?好,你既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朕便來問你,你事先這么多的謀劃和準備,能在得知朕的噩耗之后,第一時間便前往大安宮,若不是你及早得知消息,你又如何可以做到這般提前的謀劃和布局?你既事先知道,那么……這些消息又從何得知?”
裴寂覺得自己心口堵得慌,實際上,李世民的指責(zé),他已經(jīng)聽不到多少了,現(xiàn)在橫豎都是死的問題,沒有其他的路可走。
所以面對斥責(zé),他竟半句也答不上來。
“陛下……”蕭瑀已是嚇了一跳,勾結(jié)突厥,襲擊皇駕,這是真正的滅門大罪啊,他立即道:“臣等……都是受了裴寂的蠱惑,對此,臣是實不知情!
李世民沒有心思顧著蕭瑀,他現(xiàn)在只關(guān)心,這青竹先生是誰。
而裴寂卻只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令他龍顏震怒。
“你來說說看,你們裴家,是如何勾結(jié)了高句麗人和突厥人,這些年來,又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今日,你一件件,一樁樁,給朕交代個明白。”
“臣……實在不知陛下所言的是何事!迸峒培閲酥卮。
李世民大笑:“看來,若是不用重刑,你是如何也不肯招認了?”
“臣……”裴寂話到了嘴邊……最后苦笑。
“陛下……”此時……有人站了出來。
這個時候還敢站出來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陳正泰了,陳正泰道:“兒臣以為,可能真正的青竹先生,并非是裴寂!
李世民萬萬想不到,陳正泰居然站出來會為裴寂開脫,他隨即瞪了陳正泰一眼,現(xiàn)在真相即將呼之欲出,你來添什么亂:“怎么,莫非正泰認為,青竹先生另有其人?”
陳正泰道:“兒臣倒是有了一個念頭,不過……卻也不敢保證,就是此人!
李世民原本以為,一切的真相已經(jīng)水落石出。
可哪里想到,陳正泰居然站了出來。
從種種跡象表明,勾結(jié)突厥人的就是裴寂。
除了這裴寂,還能有誰?
可陳正泰這番說辭,顯然隱喻了這個青竹先生另有其人,而這……卻令李世民犯了嘀咕。
他深知陳正泰這個家伙,雖然有時不太靠譜,可一旦這大庭廣眾之下開了口,一定有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