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他們第一次……在巨額的賞賜之下,暴露出了自己狂野的一面。
絕大多數(shù)人,雖然歡天喜地,可是他們卻是知道,自己的噩夢即將到來了,敢對韋家公子動手,這是找死。
所以他們立即回到了自己的茅屋,面上還帶著難掩的喜色,忙將自己的老父和妻子叫來。很親昵的摸一摸自己孩子的臉蛋,隨即當著家人的面,掏出了許多貫陳家的賞錢。
顯然,這對于他們這個家庭而言,這輩子顯然都沒見過這么多的錢的,于是一家人禁不住淚目,這一串串的銅錢,代表的將來的幸福生活,而后,男主人告訴自己的父母妻兒,很快自己就要死了,不是韋家來捉人,就是差役來拘捕。
于是……家人們又陷入了悲痛之中。
可是即將要死的人,卻是高興的,他挺著胸,一副慶幸的樣子,雖然很快命不久矣,可自己的一家子,可以快快活活的在二皮溝好好的活下去,用自己這區(qū)區(qū)性命,去換來這么一筆巨款,對他們而言,顯然并不是壞事,反而值得慶幸。
陳正泰這邊已讓人發(fā)出了賞錢,而后二話不說:“備馬……”
“公子這是去哪里!标惛R荒槗,這事兒太大,那韋節(jié)義受傷極重,是被他的扈從們抬著走的。
陳正泰道:“去哪里,還能去哪里,蠢貨,當然是立即去雍州牧府,狀告韋家人欺負我陳正泰,你看,我腿都傷啦!
陳福嚇了一跳:“傷了,哪里,哪里,公子你別嚇我,呀,你的傷呢!
“畜生,是內(nèi)傷!标愓┮荒槦o語,他懷疑陳福這個狗東西是內(nèi)奸。
“噢,噢,內(nèi)傷……”陳福明白了什么。
“還愣著做什么,去雍州治衙!
“哦,哦……”
“取擔架啊,取擔架啊,笨蛋,我腿傷了,難道不要取擔架,難道還要走著去!标愓獾娘w起一腳,要將陳福踹死。
陳福下意識的躲開:“明白了,明白了,取擔架!
于是,陳正泰就這么病懨懨的抬著,直接到了京兆府。
這雍州治衙可不是尋常的地方,別看和其他州的職能差不多,可實際上,因為是在天子腳下,地位很是顯赫。
此時大家雖都將長安稱之為京兆府,可實際上,這長安在這個時期,真正的名稱為雍州牧管轄。直到開元年間的時候,朝廷才將雍州牧改為了京兆府,設(shè)置府衙。
因而,雍州牧往往都是近親的親王兼領(lǐng),當然,實際上只是兼職而已,親王這樣的天潢貴胄,怎么會成日去管理這些瑣事呢。真正負責處置牧治事務(wù)的,其實是雍州長史。
此時的雍州長史是個叫唐儉的人,唐儉這個人可不是平常人,幾年之前,李世民還是秦王的時候,就曾領(lǐng)著雍州牧,也就是說,這雍州牧曾是李世民的一個官職,而這唐儉呢,就已經(jīng)是雍州長史了,之所以李世民愿意將如此重要的天子腳下,交給唐儉治理,實在是因為唐儉這個人不但深受李世民的信任,而且此人爽直豪邁,不循規(guī)矩,也就是說,他是一個狠人。
于是,這位長史今日當值不久,就聽聞了有人來狀告,隨即,便見陳家人抬了一個人來,稟明之后,才知道原來傷者竟是郡公陳正泰。
唐儉嚇了一跳,昨夜他還見陳正泰活蹦亂跳的給突利可汗跳舞打拍子呢,那畫面,到現(xiàn)在都讓他吃不進早飯,好不容易覺得自己胃舒服了一點,想吃點啥填填肚子,而今又聽到陳正泰來了,于是……又一次覺得自己得繼續(xù)餓下去。
他打起了精神,命人將陳正泰等人請進來,陳正泰躺在擔架上,不做聲。
唐儉繞著陳正泰轉(zhuǎn)了三圈,不明所以。
這個時候,陳家的人便開始哀嚎:“不得了,韋家人仗勢欺人,跑去二皮溝,動手行兇,我家公子現(xiàn)在重傷,幾乎不治。”
唐儉一聽,臉色繃緊。
若如此,這可不是小事。
韋家不是善茬,陳家新近也躥升起來,也不是好惹的。
他們怎么打起來了?
還有這陳正泰重傷不治嗎?不像啊。
他瞇著眼,想要詢問案情。
可這時,外頭又傳出來了嚎哭的聲音。
唐儉臉拉下來,覺得厭煩,怎么今日什么事都湊到了一起,命人去問,那人回來復命道:“不得了,韋家人抬來了一口棺材,說是韋家公子重傷不治,死了,說是郡公陳正泰打的,特來討還公道!
這一個重傷不治的躺在擔架上,另一個更狠,直接重傷不治,躺在了棺材里,死了,唐儉臉拉下來,這事兒很大啊。
這時候,躺在擔架上的陳正泰一聽,一下子站了起來,怒氣沖沖到:“胡說,這是污蔑,走的時候,他還活蹦亂跳,哪里死了,唐長史,韋家人欺我們陳家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唐儉不吭聲,陰沉著臉。
這時,韋家人則抬著一口棺材進來,那韋節(jié)義在棺材里,血肉模糊,韋家人頓時大哭:“請?zhí)崎L史做主,若是不做主,我等只好去御前哭訴了,這韋節(jié)義,好端端的一個讀書人,從不作奸犯科,向來與人為善,今日就這般被打死,冤哪!
“好了,你們都住口!碧苾冷著臉,先看陳正泰:“陳郡公,你不是說你重傷嗎?你這么站起來了,快躺下去!
陳正泰:“……”
這樣躺下去,好像會有點不好意思的。
唐儉又去棺材里查看,這韋節(jié)義其實還有一絲氣息,于是怒道:“人未死,就搬進棺材里做什么,將他搬出來!
韋家人:“……”
唐儉隨即又道:“爾等將話講清楚,不要在此喧嘩,韋家的人傷勢重,你們先說!
于是韋家人便開始添油加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著韋節(jié)義在二皮溝被陳正泰無端毆打,幾乎致死的經(jīng)過。
唐儉一面聽,一面皺眉。
能成為雍州牧長史的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這是因為……長安城里實在太復雜了,唐儉隨即看著陳正泰:“陳郡公,你先躺下說話,別到時真有什么重傷,賴了老夫!
“我比較喜歡站著,躺著就不會說了!标愓o語。其實他本來是真打算躺著來鳴冤叫屈的,可誰想到,韋家棋高一著,直接把棺材都抬來了,這也就是陳正泰漸漸成熟穩(wěn)重了,若換做以前,他得將陳家上上下下上千口人的棺材都抬來,碰瓷誰不會?
唐儉冷冷看著陳正泰,人都有同情弱者的本能,韋家的公子這樣慘,你陳正泰還有什么話說。
“唐長史,敢問,他們自稱他們挨了打,那么為何,這姓韋的竟是在二皮溝挨打,根本原因,在于此人竟是上了我陳家的地頭滋事啊!
唐儉頷首點頭,覺得有理。
棺材里,那韋節(jié)義要氣暈過去,口里噴出一口血,撕心裂肺的大呼道:“我……我……噗……”又吐一口血:“我是去追索逃奴!
一聽到逃奴二字,唐儉臉色瞬間繃直。
大唐的律令之中,對于逃奴和包庇逃奴的人懲罰都十分的嚴厲。畢竟……這牽涉到了所有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世家的優(yōu)勢在于知識、土地和人口,一旦這些利益被觸犯,勢必要群起而攻之。
“怎么,陳郡公包庇了逃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