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立即道:“有唐以來,天下漸安,陛下建元不久,招討不臣,外拒胡虜,此規(guī)矩萬世之業(yè),固后世之基地也。臣久聞,凡圣賢之主,多為內(nèi)修文學,外耀武威,使四海賓服,天下歸心,陛下今日之功業(yè)……”
李世民心里卻覺得越來越蹊蹺,無論是李泰還是孔穎達的話,他都沒心思聽。
因為這個捷報實在來得太過奇怪了。
他只輕描淡寫的掃了一眼李泰和孔穎達,心里想,此一個孩子,一個呢,則是清貴的鴻儒,他們懂什么戰(zhàn)事,只聽捷報,便稀里糊涂的偏聽偏信,實是不知所謂。
李世民心里不耐煩,只盼著立即看這報捷的奏疏,于是打斷孔穎達道:“卿家的美言,待會兒再說,先取捷報,朕先看看。”
一聽到待會兒再說,孔穎達頓時尷尬,這種事,當然是趁熱打鐵,我說的痛快,你聽的爽,哪里有到了半途,待會兒再說的,待會兒還會有興致嗎?
卻見那銀臺宦官,不敢怠慢,連忙取了捷報上前,將捷報送到李世民手里。
這殿中文武,此刻也是疑竇叢生,都在想著,到底這無端來的捷報,究竟是什么名堂。
甚至還有不少人生出了嫉妒之心,難道是李靖出兵之后,連夜奔襲,得了一場大捷?
若是如此,這衛(wèi)國公李靖,實在過于恐怖。
再滿殿疑竇中,李世民已攤開了捷報,隨即,他認真細看起來。
這一看之下,頓時大驚失色,他口里喃喃念道:“頡利可汗已死……”
“嗡嗡嗡……”
一下子,殿中沸騰起來。
說起這位頡利可汗,那一直都是大唐的心腹之患。
當初這突厥人,趁著隋煬帝的荒唐無道,可是屢屢進犯中原的,太上皇當政的時候,為了防止突厥人背后襲擊,甚至還有過向突厥人稱臣納貢足足十二年之久,這幾乎是整個大唐的恥辱。
此后,大唐得了天下,突厥人依舊進犯,當時國家虛弱,剛剛登基的李世民,不得不親自出城,與頡利可汗在城下會盟。
而這會盟,某種程度上,對于天朝上國而言,也是一種恥辱。
此次突厥來犯,陛下命李靖出兵,這是大唐第一次正式與突厥人對抗,許多人對此,并沒有抱有太大的期望,畢竟現(xiàn)在的大唐,一切百廢待舉,國力還在恢復之中,此戰(zhàn)……不過是向突厥人宣示大唐的威嚴而已。
可哪里想到,這初戰(zhàn)……曾逼迫李世民在便橋會盟的頡利可汗,竟已死了?
無數(shù)人露出了大喜。
而李世民則是皺著眉,繼續(xù)一字一句的道:“其余突厥王子,死三十七人!
聽到這里,許多人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三十七人……這豈不是差不多……一鍋端了?
“頡利可汗的妻子,會同其他重臣,死傷殆盡,死傷千人之數(shù)!
“……”
這已讓人無法想象了。
死傷了上千人,而且好死不死,死的都是突厥人王公貴族,李靖……到底干嘛去了?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氣,他語氣越來越凝重,心思極復雜,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里,他都在和李靖等肱骨之臣商討對突厥的策略,而現(xiàn)在……
他繼續(xù)道:“小可汗突利,繼承了可汗之位,并且與阿先拿部在陰山南麓與北麓為了爭權(quán)奪利彼此殺戮,從夏州來的消息來看,只他們自相殘殺,便死傷萬余精壯,突厥諸部,已是離心離德……”
殿中到處都是吸涼氣的聲音。
李泰此刻,不禁流出了眼淚,他哽咽著道:“父皇得天之助……”
“別打岔。”李世民居然顯得出奇的冷靜,只是輕描淡寫的看了李泰一眼,似乎嫌李泰有些多事,不懂的事,插嘴什么?
李世民繼續(xù)道:“突利可汗,于是派出了自己的兒子,向夏州刺史李應(yīng)元表達了內(nèi)附的請求,表示愿稱臣,歲歲納貢,永不相叛!
突厥……內(nèi)附了……
這……
“而這……”念道這里,李世民用著奇怪的眼神看了李承乾和陳正泰一眼!
其實前頭的內(nèi)容,他雖覺得吃驚,卻還不驚訝,可接下來李應(yīng)元所奏報的事,卻令李世民覺得匪夷所思了!
只見他口里繼續(xù)道:“而這……盡是因為……太子乘飛球至突厥大營的上空,降下天雷的緣故,天雷一降,猶如雷鳴閃電,天地震動,正中那頡利可汗的金帳,此后引發(fā)了大火……”
“……”
這一下子,殿中出奇的安靜起來,幾乎落針可聞。
所有的大臣,都是一副不是吧的表情。
人們下意識的看看太子,而后再看看陳正泰。
李泰聽了這話,幾乎身子已軟了下去,敢情自己的祝賀,不是給父皇,而是自己皇兄的?
皇兄何時變得這樣厲害了?
那孔穎達瞳孔收縮,竟也覺得自己有些把持不住了,面上的表情僵硬,已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
“陛下……”倒是房玄齡率先反應(yīng),他表情凝重的道:“這奏疏,實在是匪夷所思,卻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這也是所有人的疑問。
不過……
李世民自奏報的下頭,又取出一分交疊在一起的奏報,他打開,而后道:“你可知隨捷報送來的還有什么嗎?”
“……”
李世民揚了揚那奏報,才道:“是突厥的國書,上頭有突厥汗的金印,這金印,朕在便橋會盟時曾見識過,不會有假!
嗡嗡嗡……
在靜謐之后,整個宣政殿又沸騰了。
房玄齡已不說話了,他很清楚,這份捷報是真的了,就算是李應(yīng)元犯糊涂,可是突厥的國書不會,就算是國書造假,可是突厥選擇了內(nèi)附稱臣,那么勢必……突利可汗將會來到長安,到了那時,這謊言豈不就被戳穿了?
退一萬步,就算是那李應(yīng)元昏了頭,敢犯這欺君之罪,那李靖所帶的數(shù)萬精兵,顯然也差不多要到夏州了,難道李靖也隨李應(yīng)元一樣,欺君罔上嗎?
此刻……房玄齡突然覺得自己本該擔在肩上的千斤重擔,一下子松懈了下來,整個人輕快了許多!
要知道,為了防備突厥,他這個宰相,可謂是殫精竭慮,每年不知花費多少錢糧,還要隨時處于忐忑不安的狀態(tài),而現(xiàn)在……終于結(jié)束了……
“陛下……”房玄齡心中感慨又歡喜,他眼中噙淚,面上卻是帶笑:“此天助大唐啊!
“萬歲!”許多人歡呼雀躍著,整個殿中已亂做了一團。
李世民將奏疏鄭重其事的擱置在了御案上,此刻,他也是感觸萬千!
朝廷的心腹大患,終于解除,最重要的是,那曾強加于太上皇和他身上恥辱,現(xiàn)在……也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
不對……
卻是此時,李世民猛的想到了什么。
太子!
下一刻,他的目光就猛的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事實上,李承乾的驚訝并不比在場的人少,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懵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這樣的厲害。
這一炸,竟引發(fā)了如此可喜的連鎖反應(yīng),直接導致了突厥上層的團滅,也引發(fā)了突厥的內(nèi)亂,最終導致突厥削弱,不得不選擇稱臣。
一旁的陳正泰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太子也太好運了吧……竟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了!
他站在太子一側(cè),輕輕搖了搖李承乾的胳膊,低聲道:“殿下,你咋不早說,害我擔驚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