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行騎馬到了蘇府,蘇府的下人一見他便立即開了門,然后進(jìn)去通報主人。
“景行哥哥,你來了!”
“那些衣服是誰做的?”蕭景行開門見山地問。
蘇瑤臉色一僵,卻仍然強(qiáng)扯出一絲笑容,問:“什么衣服。俊
“當(dāng)年在青州的時候,每年冬天你們都會送過來的那些衣服。”蕭景行目光定定地看著她。
蘇瑤眸光閃爍,“是我做的呀,不過我手藝不太好,做出來的衣服不太耐穿……”
“你做的?”蕭景行面色不變,語氣卻更冷了幾分,“那你告訴我,你哪來的羽棉?還有,為何你不知道那袍子里有暗扣?為何你不知道里面的羽棉內(nèi)襯是不能下水洗的?”
“我……我……”蘇瑤被蕭景行的咄咄逼人嚇到了,面色慌張地說道:“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不會做衣服,所以那些衣服是……是我花錢請當(dāng)?shù)氐膵D人做的,她們沒告訴我這些!”
“你還撒謊!”蕭景行厲聲呵斥,又轉(zhuǎn)頭看向蘇青,“你就是這么管教你妹妹的?”
蘇瑤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蘇青臉色也不太好看,蕭景行知道他們兄妹父母過世得早,所以從來不會拿教養(yǎng)這種揭傷口的話說事,這次想必是氣得狠了。
“景行哥哥,你怎么可以這么說我?你不是一直都對我很好嗎?幾件衣服而已,就算不是我做的,那也不算什么呀!”
“所以,衣服是誰做的?那些東西,都是誰送到軍營的?”
蘇瑤咬著嘴唇,最終因?yàn)槭懿蛔∈捑靶械哪抗舛_口:“是林婉,是林婉,行了吧!”
蕭景行心中早有了答案,可真聽到是她的時候,他還是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鈍痛。原來她來看他了,原來那些衣物從內(nèi)到外都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縫的,難怪比陳虎拿來的那些還要好。還有那些藥,止血的、治凍瘡的、養(yǎng)胃的……一應(yīng)俱全,原來她什么都替他想到了。
蕭景行沉默地轉(zhuǎn)身走開。
“景行哥哥,就算那些東西是林婉送給你的,也不代表什么!她不過是為了做侯府的少夫人而已!”蘇瑤沖他說道:“而且她已經(jīng)和你和離了,她只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而已,你沒有必要……”
話還沒說完,蕭景行就停下了腳步。
“你說錯了!笔捑靶幸郧皬膩矶疾幌敫鷦e人解釋什么,所以才會讓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誤會。他開口說道:“林婉從來都不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人,以前不是,現(xiàn)在也不是。”
“那我呢?”蘇瑤臉色蒼白,一副搖搖欲墜的可憐模樣,問道:“景行哥哥,你知道的,我愛慕你多年……”
“我不知道!笔捑靶姓f道:“我對你的照顧只是因?yàn)槟闶翘K青的妹妹!
“什么?”蘇瑤一臉不可置信,“你明明對我那么好,對我有求必應(yīng),為了替我慶生你包下整個天上居,你還送我最好的簪子……”
蕭景行皺眉,那些事情明明都是蘇青跟他說,他才隨口答應(yīng)的,包下天上居為她慶生也是蘇青請他出面,而那支簪子……是送給林婉的。只是她丟在一旁,從來都不戴。他以為她不喜歡,所以蘇青說想討去給蘇瑤做禮物,他才沒有反對。
原本蕭景行懶得解釋什么,但是他突然想起林婉說是他的行為才導(dǎo)致許晗誤會,他也有責(zé)任,所以他又解釋道:“我祖父在世時說過,要多照拂你們兄妹,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將蘇青和你當(dāng)成弟弟妹妹,如果我讓你誤會了什么,我向你道歉!
“誤會?只是誤會?”蘇瑤心里漸漸恐慌起來,其實(shí)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蕭景行心里沒有她,和別人不同,因?yàn)樗翘K青的妹妹,所以蕭景行更是對她禮遇有加,一點(diǎn)曖昧都沒有。
可是她不甘心啊,要是他的妻子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是林婉這個商賈之女,她哪一點(diǎn)配得上他?
所以,她開始刻意接近他,他對人疏離,她便借著哥哥名義和他來往。她讓哥哥拿他的東西做禮物,讓哥哥找他為她舉辦生辰宴……久而久之,她自己也開始相信,他心里有她。
可現(xiàn)在,他將她辛苦營造出來的假象撕破,讓她直面血淋淋的現(xiàn)實(shí),他怎么可以這么無情!
蕭景行見蘇瑤這般模樣,才看向蘇青:“你早就知道?”
事實(shí)上,蘇青不僅知道蘇瑤的對蕭景行的非分之想,還任由其發(fā)展。蘇家曾經(jīng)也有過風(fēng)光無限的時候,可如今卻只能靠著蕭景行的照顧茍延殘喘。他不滿足于現(xiàn)狀,唯有讓蘇家和蕭家的關(guān)系更上一層樓才行。
“瑤瑤她對你一片真心……”蘇青有些心虛地說道:“你也沒那么看重林婉,若真想照顧我們蘇家,你娶瑤瑤為妻豈不是更好?”
蕭景行面色一冷,他沒想到這么多年他對蘇家的照顧竟然讓蘇青產(chǎn)生了這樣的想法。
“蘇青,你還記得你父親是怎么死的嗎?”
蘇青臉色一白,蘇瑤卻有些愣了:“不是為救老侯爺……”
蘇青連忙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別再說了。
蕭景行冷冷地看了他們兄妹一眼,便轉(zhuǎn)身離開,“蘇青,我最后再說一遍,管好你的妹妹,若是她再做出傷害林婉的事,我不會饒她!”
“景行哥哥……”蘇瑤想要追上去,卻被蘇青拉住。
“哥哥!”
“別求他了,丟不丟人!”蘇青罵道:“你說你,這么多年倒貼人家,人家都沒有多看你一眼,你不覺得自己很賤嗎?”
蘇瑤愣在原地,淚水不停地掉下來。
“我告訴你,以前的事你也別提了,以后你也別再想著嫁進(jìn)蕭家!”蘇青心里怨恨不已,原本他對那位貴人的招攬還有些猶豫,現(xiàn)在看來,蕭家靠不住,不如靠自己!
反正,是他蕭景行無情,那就別怪他蘇青無義!
蘇瑤看著蘇青走開,一張臉氣得扭曲起來:“憑什么要我放棄!既然他只看得到林婉,那我就讓林婉徹底無法翻身,讓她再也沒有資格入他的眼!”
從蘇府離開,蕭景行直奔錦繡閣。
只是到了錦繡閣,他卻又猶豫了,只是站在門口看著里面那個忙碌著的身影。
她低著頭很認(rèn)真地在繡著什么,光影落在她的身上,靜默得如同世間最美好的畫。
他想就這么一直看著她,想她永遠(yuǎn)就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哪怕不能靠近,至少,不會消失。
“世子爺?”陳玉喊了一聲,驚動了林婉。林婉一抬頭,就看到蕭景行站在外面,對上她的目光,似乎還有些忐忑。
“你怎么來了?”林婉倒是沒有任何不自在,她想明白了,既然避不開,不如就淡定地面對。對于蕭景行,她也不會自欺欺人地去裝作毫不在意。但在意,也不代表她放不下。
“來看看你,你還好嗎?”面對林婉平靜的樣子,蕭景行竟然有一瞬間的手足無措,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跟她正常的寒暄。
這不是他們之間該有的樣子,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很好啊。”林婉看著他杵在那兒,高大的身影和店里細(xì)致擺設(shè)顯得格格不入,皺了皺眉頭,問道:“你還有事嗎?”
“我以前不知道,那些東西都是你送來的!笔捑靶欣⒕蔚卣f道:“在青州的時候,如果我知道是你……”
林婉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個。
那幾年,他官階不高,她擔(dān)心他在邊境吃苦。所以一到冬日便會帶著自己縫制的冬衣和一些必備的藥物去看他。其實(shí)東西也不是最重要的,她就是想看看他,看看他好不好而已。
可是,她見到的只有蘇瑤。
“東西我給蘇瑤了,她既然交到了你手里,誰送的并不重要。”
蕭景行受不了她毫不在意的樣子,忍不住質(zhì)問道:“為什么你不來找我?如果那時候你來找我……”
我就不會以為自己被你們拋棄,就不會那么痛苦,那么孤獨(dú)。
“我找了,”林婉垂下目光,掩去眼底的失落,“第一年,你還是個小小的副將,打了一場勝仗,凱旋歸來。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你,為你感到驕傲!
蕭景行也回想起了當(dāng)時的情景,突然心一沉,原來,當(dāng)時她看到了嗎?
那一次,他抓獲不少俘虜,也活得了不少的戰(zhàn)利品。其中有一把由寒鐵打造的匕首,上峰獎勵給了他。
然后他送給了蘇瑤。
因?yàn)樘K瑤想要那把匕首,他也不喜歡那種鑲金戴玉的東西,所以就直接給了她。當(dāng)著眾人的面,所以那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才會起哄大喊,稱呼蘇瑤為嫂子。
他一向不喜歡解釋,他以為他自己心里清楚,蘇瑤心里也清楚,就不用在意別人怎么看。
可是,他沒想到這樣的誤會會傷害到她。
“對不起!
“蕭景行,你是戰(zhàn)場上的英雄,是大夏的英雄,你有自己的使命,不應(yīng)該拘泥于這種沒有意義的小事上!绷滞駠@了口氣,勸道:“你也不必再解釋什么,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我不怪你,也不怨你。無論我們以前如何,我始終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你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你!绷滞袷侵朗捑靶械臑槿说,他不屑于撒謊騙人,該他承擔(dān)的責(zé)任他也從不推卸,他只是……不懂得怎么去愛一個人。而她沒有教會他去愛,也不想用一輩子去教他。
“這件事到此為止,你也看到了,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我相信,你也可以做到。”
林婉轉(zhuǎn)身進(jìn)了里間。
蕭景行看著她的背影,目光漸漸變得幽深。
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