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信臣能破局,臣僥幸做到了!
“大燕這股奇兵,雖直撲臣,只要臣的命,臣命大,有容替臣擋了致命一箭,臣也僥幸活了下來。”
“可下次呢?下下次呢?陛下還會(huì)因?yàn)椤皩?duì)臣有信心”,再把臣丟進(jìn)哪個(gè)必死之局嗎?”
“下一次,還會(huì)有第二個(gè)有容跳出來,再為臣擋上一箭嗎?”
武曌嬌軀劇顫,銀牙幾乎咬碎,死死盯著高陽,唇瓣失去了所有血色。
高陽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中所有積郁的冰冷全都吐盡。
這些話,他本欲爛在心底,永不再提。但此刻,武曌的“委屈”,徹底點(diǎn)燃了他。
你委屈?那我高陽呢?!造成這一切的根源,難道是我嗎?!
“臣今日權(quán)勢(shì),已是封無可封,陛下今日能因“信心”逼臣破局,他日焉知不會(huì)因猜忌賜臣鴆酒一杯?!”
“臣不想有朝一日,與陛下走到那一步!臣……怕了,臣一向貪生怕死,臣想活著!求陛下……開恩,求陛下……成全!”
說著。
高陽再次跪在地上,朝武瞾行了一個(gè)大禮。
武瞾鳳眸通紅,當(dāng)高陽說到命懸一線,說到呂有容替他擋箭時(shí),即便身為九五之尊,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悔意也瞬間彌漫在武瞾心頭。
她想說是朕錯(cuò)了,她想道歉,她甚至感到一絲不知所措的慌亂!
然而——
猜忌?
賜……鴆酒一杯?
開恩,求她成全?
這三個(gè)詞,如同三支淬著劇毒、帶著撕裂空氣發(fā)出尖嘯的利箭,精準(zhǔn)無比地射穿了她!
這三箭。
射穿了她剛剛在祖祠建立的對(duì)“千古君臣”的所有憧憬!
射穿了她心底那隱秘而熾烈、連自己都未曾完全看清的情愫!
射穿了她作為帝王、作為女人最后的一絲驕傲與幻想!
剎那間。
咔嚓!
全部破碎。
武瞾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一柄無形重錘擊中,踉蹌著后退一步,撞在御案上。
嘩啦啦。
案上的筆硯奏折應(yīng)聲而倒,一片狼藉,她臉上殘存的血色瞬間褪盡,慘白得如同金箔,搖搖欲墜。
武瞾看著眼前的人,鳳眸中原有的怒火、委屈、期待齊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徹底否定的絕望和羞辱!
她死死地盯著高陽,仿佛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看清了這個(gè)人。
那雙眼中并非死寂般的平靜與憐憫!
那……是比恨更可怕的……疏離與切割!是斬?cái)嘁磺嘘P(guān)聯(lián)、劃清所有界限的決絕!
原來她武瞾在他心中,竟如此不堪!
如此……面目可憎!
可笑。
太可笑了。
就因?yàn)樗屏怂淮,她所有的真心、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破格榮寵……便都化作了塵埃?都變成了帝王權(quán)術(shù)的施舍?!
這鎮(zhèn)國公,這定蟒袍……在他眼里,原來狗屁不如!
武瞾?zhàn)齑絼×业仡澏吨,她想說些什么,卻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音。
淚水也不再是在眼眶中打轉(zhuǎn),而是像斷了線的珍珠,毫無預(yù)兆地、洶涌地滾落下來,劃過蒼白冰冷的臉頰。
這不是示弱的哭泣,而是信念徹底崩塌、情感被徹底踐踏后,身體最為本能的宣泄!
“哈哈哈……”
武瞾發(fā)出一陣尖銳而凄厲的笑聲,淚水洶涌決堤,混合著無盡的自嘲與瘋狂。
“好一個(gè)開恩,好一個(gè)讓朕成全!”
“高陽!原來…原來在你心里,朕予你的信任…朕予你的國公蟒袍…朕予你的…心…” 她指著自己心口,手指顫的厲害,聲音也極為哽咽,“這…都不過是帝王的恩賞?都抵不過你心中…對(duì)朕…對(duì)帝王本能的猜忌和恐懼?!”
“這些……都如此不堪!”
笑聲,戛然而止!
武曌猛地用手背狠狠擦過臉頰,那動(dòng)作帶著一種近乎自殘的狠厲,瞬間抹去了臉上的所有淚痕,也仿佛抹去了所有殘留的明媚與期待!
當(dāng)武瞾再次抬起眼眸,看向下方那個(gè)依舊叩首的身影時(shí),那雙曾熠熠生輝、無盡明媚的鳳眸,已只剩下被傷透后的、萬年玄冰般的……極致冷漠!
她挺直了那因痛苦而微微佝僂的脊背,下頜抬起,恢復(fù)了大乾天子至高無上的姿態(tài)。
一股比之前金鑾殿上更甚百倍的冰冷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gè)御書房,空氣都仿佛被凍結(jié)成堅(jiān)冰。
她的聲音,再無一絲波瀾,冷得能凍結(jié)靈魂。
“高陽,你既視朕如洪水猛獸…視朕的信任如敝履……視朕的心意,為帝王權(quán)術(shù)的骯臟施舍……視朕如此不堪入目……
“那便……”
“如你所愿!”
武曌猛地抬手,指向緊閉的御書房大門,每一個(gè)字都像是從冰窟深處鑿出。
“滾!”
“立刻滾出朕的皇宮!滾出朕的視線!”
“朕的江山……離了你高陽,照樣是鐵桶江山!朕的朝堂…沒了你高陽,自有賢才輩出!朕……不需要你的憐憫!更不屑你的施舍!”
武瞾的聲音陡然拔至最高,帶著穿透一切的決絕與恨意。
“帶上你的“清高自!保o朕——永世…不復(fù)相見!”